半晌,皇帝叹了口气,缓下脚步等她。
她也淋了雨,腮边青丝一缕缕地垂在肩上,比起方才所见的那些人,她一张清秀的脸干净得赏心悦目。
皇后是北燕出了名的美人儿,肌肤似明珠生辉,双目如清泉流盼,意态天然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则淡。
厉子羡本想由衷地赞一赞自己的皇后天生丽质,可又一想,今日所有妃嫔皆是盛妆而来,偏她这般随意,不过是缺了那份“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
他垂着眸,轻声道“昨夜喝多了,害皇后没睡好,是朕的错。”
听见皇帝开口赔礼道歉,云非蓦地心软“皇上不必这样说,臣妾睡的很好。”
厉子羡没再说什么,出了春寿宫,外头雨势已小。他从禧禄手中接过一把伞,亲自打着,将皇后也拢在伞下。
禧禄原想再递上去一把伞,看了眼前面雨雾中和谐的画面,又默默把伞塞给了后面的小太监。
一路回了柔芳殿,流火伺候着云非在内殿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将头发绞干了些。因为皇帝一直不曾离开,还在外头候着,故而不敢耽搁。
云非松松地挽了发,出来看见厉子羡站在窗户边,闲了无事正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淑妃那边差了个宫人过来,说淑妃着了凉,一回去便病倒了。
厉子羡说,赶紧请个太医去给淑妃诊治吧。刚把人打发走,御膳房送姜汤的人就到了。
他让人把姜汤搁在桌上,等皇后出来再喝。他想了想,又问来人,宜妃处送了没有。
待御膳房的人也走了,云非才过去,闷不吭声,仰脖子把桌上那一碗姜汤喝了。
厉子羡望了望窗外的天,对她说道“雨差不多停了,朕想带着皇后去个地方。”
云非“哦”了一声“去哪儿”
“漱玉山庄。”
云非怔了怔,实在意外。
她虽到周国不久,却也是听说过漱玉山庄的。那是个温泉山庄,泉水的温度随季节变化,冬夏皆宜。
漱玉山庄是专属于历代周国皇帝的,只有凤毛麟角极得圣宠的几个皇后曾跟着皇帝去过那里。就连当今太后,从前只是先皇的妃子,没当过皇后,也不曾去过漱玉山庄。
因此,后宫的人都向往那里,向往的不仅是温泉,更是盛世荣宠。
云非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当上皇后,就得此殊荣。
“皇后虽然不娇气,可身子毕竟是自己的。刚淋了雨,不如随着朕,去漱玉山庄住两日。”
她惶然看着皇帝“皇上知不知道,何为众矢之的”
厉子羡瞥她一眼,继续逗鸟“有朕做靠山,皇后怕什么”
“臣妾可不敢狂妄自大到,将皇上当做臣妾一人的靠山。”她嘟一嘟嘴,挑眉说道,“后宫妃嫔一大群,皇上要操的心可真不少。”
“皇后这话听着,倒像拈酸吃醋。”他诧异地侧过脸,弯起深眸笑了笑,“那皇后到底去不去”
“去。”不去白不去。
漱玉山庄离皇宫不远,厉子羡命人备了马车,途中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云非上了马车心中还有些不踏实,她今日才带累着后宫众人淋了雨,现在又要一声不响地拐了皇帝出宫。太后会不会怪罪
马车里宽敞得很,她偏头看见厉子羡阖着眼坐在车窗边,侧脸柔和,淡淡的慵懒消弥了些许帝王的威严。
“咱们真的可以说走就走吗皇上明日不必早朝”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为自己辩解道,“朕不敢做懈怠的昏君,只是新婚温柔乡里,容朕躲一天懒,也不行么”
云非红了脸,柔唇嘟得像颗樱桃,她瞪他,他却没睁眼。
“可是,淑妃病着呢。”
厉子羡轻轻地勾起唇角,没头没脑地淡笑,这才侧过脸来看她。“皇后今日,变得可爱了许多。”
“”云非没想明白,这前言后语之间是什么逻辑。
她蹙起秀眉,白了他一眼。半点没顾及,人家是大周国不可冒犯的皇帝。“臣妾本来就可爱。”
厉子羡笑着重新闭上眼,云非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却悠悠地开了腔。
“小时候,朕没做过太子,太后也没当过皇后。太后母家是富商,花重金买了个小官。所以,她打从入宫便被人瞧不起,朕出生时,也不被先皇看好。”
“朕不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只能努力做个最勤奋的皇子。为了让朕顺利地坐上皇位,母后花了许多心思。后来,拥戴朕登基的臣子不少,他们费了心力,也想从朕这儿求个长远的前程富贵。”
“于是,他们将妹妹、女儿,无论是亲生的还是过继的,甚至挑选出类拔萃的舞姬,送了过来,太后替朕收了好几个入王府。”
她点点头“太后的眼光不错。”
厉子羡面沉如水,不觉噎了噎,这个女人听话听不到重点
“那淑妃和宜妃呢皇上待她们,应该是略有不同的。”云非歪着脑袋追问。
他想了想,这两个人,的确有些不同。
淑妃入宫的时候,正是燕周两国交战之际,魏王的本意是想与周结盟,此时为大战出点力,日后若是北燕灭了,魏国也能分得一杯羹。
厉子羡并没有想让魏国帮忙的意思,可对于魏王的“美意”,他拒绝不得。当时拒婚,无异于树敌,如果魏王一怒之下站在北燕一边,对周国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他接受了,收了魏国公主入宫,封为四妃之首。可他并没灭了燕国,而是以玉芳菲为条件,偃旗息鼓。
至于宜妃宁心,她是他的表妹。宁氏一族人丁并不兴旺,他这一辈的孩子也没几个。太后挑了宁心入府时,她不过十岁,还是一团孩气。
“对淑妃,朕需顾及魏王三分颜面。而宁心,朕心底里当她是妹妹。”
“是表妹才不是妹妹。”云非纠正了一句,觉得他这回答有点敷衍。古代人不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么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去。许久,他不知该做何解释。
他不能告诉她,他和她一样,拥有现代人的意识。
他接受不了三宫六院,只愿与一人白首携老;他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表妹,在他心里,宁心的确就是妹妹一样,以亲情为前提亲近的存在。
“皇后放心。”他只说了四个字,眼神温柔,十分郑重。
云非好像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轻轻撇开了脸“臣妾哪有什么不放心”
厉子羡又看着她发笑,她的眼睛明亮,像清泉中的宝石,发上一支珠钗坠着长长的流苏被马车颠得来回晃动,仿佛一只抚摸她额角的手。
他心头一动,微微抬了手臂“这一段路不平,靠过来些,朕扶着皇后。”
云非没动,兔子会怕路不平她刚想说不必,那人已经直接伸手一勾,将她揽进了怀里。
“皇上”
“别动,”他连着她的手肘一块儿箍着,唇角不经意地上翘,为了不让她跑,他又示弱地说了句,“朕胳膊疼。”
路程不远,皇上很负责任地把皇后“扶”到了目的地。
漱玉山庄虽专属于皇帝,里面也有好几处居所,厉子羡每次来都住在雅星居。他让人拿了张图纸给云非看,让她自己挑住处,云非看了一会儿,又想了想,选了碧波小筑。
禧禄在边上提醒“这碧波小筑虽然清幽别致,只是简陋了些,恐待慢了皇后娘娘。”
云非心中,有她自己的打算。她笑了笑“无碍的。”
“就依皇后吧。”厉子羡定了下来,又向云非说道,“朕歇一会儿,皇后先去温泉驱一驱寒气,朕等着皇后一同用晚膳。”
云非想着,既是一道来的,哪有把皇上晾在一边的道理“皇上不去吗”
他眼尾勾着一抹诱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皇后邀朕一块儿”
云非幡然醒悟,此地既是皇帝专属,想必是独一个池子。以往只有盛宠的皇后来过,她与那“盛宠”之间,还隔着层不可言说的差距。
方才她那无心的一问,俨然是在邀请皇上共浴啊。她面染红霞,飞快地退在一边,向他辞道“臣妾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厉子羡反应,低着脑袋出了雅星居。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但笑不语。
在他们的上一个世界里,关于夫妻间最亲密的那件事,他们做过好几次。可是,明萧到最后也没有娶到她。她就那样洒脱地放了手,让不甘成了他的执念。
这个世界反过来了,她成了厉子羡的皇后,却不肯与他圆房。说真的,他很想念她曾经带给他的欢愉和释放,想念如附骨之疽。
其实,有好几个瞬间,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她在不知不觉中会忘记他是皇帝,而把他当成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无关理智,似是本能。
晚膳后,帝后一道用了些茶,说了会儿话。厉子羡说要去温泉,云非便回了碧波小筑。
碧波小筑清幽简洁,但它旁边有条小路,可以通往一片青青竹林。
云非选了这里,是想见一个人。
和亲路上,她曾遭遇杀手,当时她故意选择了与原主相反的一条路逃生,谁知杀手们还是追了过来。
幸亏,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命里的救星。
他是位素衣的剑客,脸上戴着面具,云非对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很警惕,她问“你是谁”
那人没说话,只把手中剑竖在她面前,她看见剑鞘上,有两个被磨损得几乎认不出的字夜雨。
她想起来了,哥哥玉青山曾说过,他和夜雨剑白惊风是八拜之交。白惊风随玉青山出生入死,在一次拼杀中毁了容,从此便以面具遮脸。直至玉青山身故,白惊风便下落不明。
她问“你是白惊风白大哥”
他点了点头。
云非又问“白大哥可能看出来,追杀我的是什么人”
白惊风总算说了句话“看招式,不像出自燕国。”
她颔首认同,她也猜到了,燕周和亲,燕国人是最不想让她这个和亲公主死在本国境内的。
最后,云非回到了和亲使团,白惊风赶往北燕京城,她与白惊风约好,日后在周国见面。
云非知道,玉家被害的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出来。凭白惊风和玉青山的关系,他一定会探寻玉家惨案背后的真相,然后来周国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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