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郁绵跟许小妍告别。
两周的假期还没结束,她提前返回了研究小组,有新的任务安排。导师跟当地社区合作在做一个项目,主要解决老旧社区居民建筑的改造问题,跟科研无关,只是一项纯粹的公益项目。
郁绵回到阔别已久的小公寓,才发现这半年都没回来过,窗台上都落了灰。这一两年来,她去了很多地方。有时候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现在生活短暂的回归到常态,就像大三那年一样,她帮着老师做项目,其他时间内都在图书馆看书。
只是这一次也没能停留太久。课题组里同学有意于参加国际大学生建筑大赛,去年就已经开始报名参赛,她当时也一起参加了。很巧的是,这次的决赛地点就在永州大学。
郁绵接到通知,看到永州大学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笑。
她暂停了这边的工作,提前飞了回去。
离比赛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团队里有个研究小组最近正在考察西南的佛教寺庙,在去永州之前,她先前往西南,跟同伴汇合。
这次的任务是相对轻松的。比起寒风呼啸的西北沙漠,西南地区气候温暖宜人,年轻人们钻到大山深处,有时候去找破落的老建筑,有时候去找寻名家遗迹的故址,工作内容比先前更为丰富有趣。
郁绵也喜欢这种生活状态,她享受把时间填满的感觉,于是也跟着同伴一同探寻建筑遗址。直到比赛将近了,她该前往永州时,却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左腿被倒下的石碑砸伤了,流了不少血。
同伴中有女孩子,一看到那么多血,吓得脸色发白,甚至流泪。郁绵忍着痛意,叫她们不用紧张,说她很好。
研究小组的组长是博三的师姐,性情沉稳不少,一边安排人联系医院,一边低声说:“郁绵,你不要逞强啊,难受就哭。”
郁绵笑了笑,嘴唇也有点苍白,没有这个年纪女孩子应有的娇气:“我没有逞强。”
组长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是强忍着不哭?”
郁绵摇摇头,神情平静而坦荡:“不想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年少的时候裴松溪待她好,她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安全感,有时会为了一点小事儿哭泣。可是现在,她要给自己答案,也要给裴松溪答案,她当然不能哭。
她说不逞强,就是真的不逞强。
村子里的赤脚医生赶来帮她消毒包扎的时候,她也一滴眼泪都没掉,只笑着安慰同伴说没事,她不疼。
组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感觉到这个年轻女孩内里有一种很强的韧性。
原本以为她是一朵纤弱的玫瑰花,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长在荆棘之上,沾满了清晨的每一滴露水,风霜不侵,严寒难减,在温柔美好之下有一颗非常坚韧的心。
所幸的是,她的伤口并不严重,郁绵休息了两天,就坐上了去永州的飞机。
到永州时,她从机场走出来,站在无人的长街上,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
像极了她曾在这里度过的冬天。
郁绵先跟团队成员汇合,把行李放下,就打了车,在路上发了一条社交动态:「隔了这么久,又回到这里了」
站在熟悉的校园里,她感觉到亲切又熟悉。
雪花簌簌的往下落,校园里很安静。她沿着湖滨小道慢慢走了半圈,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遗憾——裴松溪从没陪她来过她的学校。
她很想带她走学校的湖滨小路,很想带她去看宿舍楼下的百年梧桐,很想告诉她北方的风很大很大,每次刮风的时候她都会想她。
她会看到她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吗?
或许会看到的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还要一点时间。等间隔年结束,她要去英国读一年期的硕士,然后开始工作。
离经济自由、个体独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程要走。
只是这一刻,她站在北方的春雪里,忽然又开始想她,想念她。
开春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温暖了。
裴松溪站在窗边,看着日光一寸一寸的从窗台绿植上掠过。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给纪绣年打了电话:“绣年,你在哪,有空聊聊天吗?”
电话那端有点吵:“我在商场,在给小琅挑礼物,你过来吗?”
“好,我现在过来。”
裴松溪挂了电话,提前从公司离开,到了约定地点,站在那里等纪绣年。
很快,纪绣年从一家店出来,她穿着黛兰色的长风衣,妆容清淡大方,笑容温和,朝她走过来:“松溪,等很久了吗?”
“刚到不久。你选好礼物了?”
“还没有,刚刚买了一对腕表。我想再买两只香薰。你时间不紧张吧?”
裴松溪点点头:“今天没事了。”
纪绣年微微一笑,眼角浮现细细的纹路,有一种被时光酿造过的浓醇美感:“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