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恰好是月圆的日子，天空万里无云，巨大的月轮仿佛要坠入人间，触手可及。它闪闪发亮的银沙铺满整个平安京，显得城里十分的静谧。陆绒不需要灯光就能看清楚城里的一草一木。

不过平安京的人很少没有夜盲的，所以就算有人类经过都能远远看到火光，雪女就会带着陆绒避开了。

总而言之一路无惊无险，平安到达。

大阴阳师的宅子很大，却和陆绒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完全不同，甚至和整洁都挨不上边。倒像是荒宅的样子，从外围上完全看不出人住的痕迹。

陆绒却明显感觉到雪女回到这里心情立刻就放松了很多，可以称得上是愉悦了，她带着陆绒和鱼们飘进了宅子里。路上雪女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一路都走人迹罕至的路，就算这样也一直坚持了走在地上，然而一回来马上就飘起来了。

物理意义上的，飘。

衣袂飘飘的雪女，身姿曼妙，她的长发也从黑色蜕变成了白色，真的就像是雪做的一样。

雪女带着陆绒飘过来一大片荒草，完全是因为无人打理而自然生长的草，晚上看着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危险。他们飘在半路就看到了那座宅子，似乎是察觉到了雪女回来，陆绒看着黑漆漆的走廊上就亮起了灯笼。

陆绒还有点好奇自燃的灯笼，近看才知道是妖怪。

像蜡烛一样的妖怪还有着一双大眼睛，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五官了。它的眼睛滴溜溜地跟着陆绒转，陆绒也不觉得害怕，还跟它挥挥手。

蜡烛妖怪立刻就害羞地转移了视线。

红色的蜡烛，陆绒也看不出来它脸红了。

蜡烛之下坐着一位穿着白色和服的银发男子，他的头发在灯光之下甚至还反射着一圈银光，像缎子般散发着精致的美。同时，他也美得惊人。

男人的美和女人的美总是很不一样的，陆绒第一次见大阴阳师晴明的时候，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直观的潇洒又优雅的美。这种美甚至模糊了他所有的细节，他就是这种美的本身。

“这是灯笼鬼，”大阴阳师笑着和陆绒说“它只是太高兴了，希望它没有吓到你。”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陆绒听到他的话才反映过来，摆着手摇着头说“没有，它很可爱。”

陆绒一说完，灯笼鬼就“轰”的一声，火焰烧得更大了。

晴明笑起来，“看来它很喜欢你呢。”

说完他就站起来，灯笼鬼自动飘到他面前。“难得良辰美景，月圆之夜，又有月光鱼在手，我们一起吃鱼赏月吧。”晴明回过头来笑着说。

美人的笑，都特别的动人。

陆绒简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动力。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名声平安京，风姿照人彩，当他笑着邀请你的时候，完全找不到拒绝的能力。

小鱼妖就这样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他们坐在月光下的庭院里，刚开始还觉得荒无人烟有点恐怖的庭院，这时候倒觉得野趣横生了。

雪女先是端来的一壶酒，配上一只瓷色纯净透白的酒杯，倒出了一杯金黄的琼浆，全然不似人间所能拥有的仙品。

晴明端起酒杯，笑道“这是光酒，你可不能喝。”

陆绒对晴明是一见如故，也不怎么拘谨，“这是酒吗”

阴阳师的笑容更盛，“比酒要更好的东西，是生命最初的河流里面流出来的珍宝。”

小妖怪听不懂这是比喻还是实指，就听晴明说“说起来着还是在荒川那里打到的。”

“嗯”小妖怪表示好奇了。

“这事也没多少妖怪知道，”晴明笑着轻饮了一口，“这里的光脉，和荒川是完全重叠的。在荒川一直往深处走，就能找到光脉，光脉打出来的，就是光酒了。”

陆绒点点头，兴致缺缺的样子。

晴明这时候就觉得他有趣了，“你好像不好奇”

陆绒想了想，回答他“光脉不是普通的河流吧。”从光脉里面产生出来的光酒，也不是普通的酒。

既然只是普通的妖怪，又怎么能奢求不普通的酒呢。

晴明一听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人这样笑可能会觉得癫狂，可晴明这样笑就能品味到其中超然脱世的味道。“没想到还是你看得通透，可惜还是有数不清的妖怪和人类，为了光酒穷尽了一生。”永远地迷失在那生命最原始的深处。

本来就是世间可遇不可求的事物。

他们在庭院里升起一个小炉，晴明和陆绒坐在一起，雪女侍弄着月光鱼，灯笼鬼在旁边陪着他们一起。雪女和灯笼鬼都听不太懂晴明到底说什么，可不妨碍他们陪在他身旁。

有时候，这样说着奇怪的话的晴明，也很可爱。

“光酒和月光鱼，才是绝配。”

陆绒第一次听到这种漂亮的鱼的名字，给晴明一个好奇的眼神。

陆绒的眼睛生得好，他的情绪总能直接传达出来。这种好奇却不会让人觉得丝毫得冒犯，因为他是那么的透明。

大阴阳师本来就是给他解惑的，他说“传说月光鱼是月亮女神送给荒川的礼物，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我曾经有幸品尝过一次，其中滋味美妙，实在是妙不可言。”

“现在这种鱼，也就只有荒川之主才能找到了。”绝无仅有的鱼，和光酒一样，都是人间不可多的仙品。

安培晴明教陆绒化形，为的也不过是这两条鱼罢了。

多出来的一条，自然是大家长给他家小崽子的。

看陆绒的样子，估计还察觉不到家长的体贴，晴明干脆就好人做到底，给他点明了“荒川之主答应我的就只有两条，剩下的那条，是特意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