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某只傻鸟自觉动作已经足够轻盈,但实际上,自它起身的那刻起,原本浅眠的青年便本能地掀开了眼帘。
当然,正如同过分警觉的猎豹般,察觉到异常的瞬间绝不会匆忙进行反击,而是不动声色地侧耳倾听,搜集顺着空气传播过来的种种信息。
首先,进屋的时候他仔细环视四周,并未发觉任何可疑的痕迹,足以证明没有谁提前进行了埋伏。
其次,他特意选择靠窗的边,就是为了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入侵者。至于房门的部分,想强行突破必然要搞出很大的动静,足够他及时反应和回击。
他刚刚也没有听见丝毫撬锁之类的噪音。
那么仅剩下种可能性——是变成毛团的家伙开始不安分地乱动了。
沙、沙、沙。
鸟蹼踩着床单前行,发出了微风摩挲叶片般的细小响动。
大约千山鸟根本不知道,为了活下去,芥川龙之介曾经费了多大的力气来锻炼五感,现今远比普通人敏锐千百倍。
尤其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基本没有任何声音能逃得过他的听觉。
但他还是暗自忍耐着,甚至刻意维持深眠的假象,纵容不知死活的家伙缓缓靠近自己的颈后。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触碰,竟让他觉得心底某处在微微发痒,随之扩散开战栗般地涟漪。
——这样下去……
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着没有下的字样,连他自己也无法断言,究竟是因为克制撕咬猎物的本性,还是出于其它的缘故。
毕竟从未有人教过他,爱与被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直以来,无论是迫于儿时生存的环境,抑或被捡回港口黑手党接受堪称残酷的培养,他在别人眼都是丑陋可悲的无心恶犬,只懂得如何杀戮便是最好的存在意义。
如果让凶兽通晓人性,必然会磨损其战斗力,增加更多柔软的弱点。
对于他的首领,以及曾经的教导者来说,那无疑是有害无利、灾难性的结果。
可此时,在他暂且无法理解的世界里,那些被太多人有意无意忽略和遗忘的事物,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因为有个傻瓜在珍视着他所缺失的部分。
不畏惧他的力量,不将他视为工具,而是把他当作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类来对待——甚至愿意给他个充满温情的拥抱和亲吻,再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唯独活在对方的眼,他才是完整的自己。
“龙之介……”
不知他兀自沉思了多久,小小团的毛球经受不住困意睡得极沉,又在梦慢慢恢复成少年模样,呓语似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终于回过神之后,却冷不防发现两个人当前的状态实在不太妙。
被默许贴近的家伙此刻肆无忌惮地揽住他的腰线,还用额头倚着他的背,副恨不得变成无尾熊整只缠上来的架势。
光是如此倒没什么问题。
可最关键的是,从肥啾变回人形的千山鸟根本没来得及套好衣服。没错,整个人光溜溜的贴着他。
就算他穿着整齐,与对方之间勉强隔着两层布料,也依旧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热量正透过外套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
很快地,他天生寒凉如冰的体质跟着变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温度。
有那么瞬间,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发了烧。
不然的话,为什么连他的脑袋都热腾腾地,仿佛容纳了壶滚烫的开水,恨不得即刻向上冒出细密的水蒸汽来。
像是为了缓解未知的情况般,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好渴。
他慢半拍地察觉到喉咙里干得要命,仿佛所有的水分跟着蒸发殆尽,徒留片火烧火燎的焦躁感提醒着他该做些什么来缓解不适。
下意识地,芥川的目光快速下滑,落在了从后方环住自己的手臂上。
自白纱窗帘洒进室内的日光呈现出种暧昧的半透明质感,将少年本就健康肤色衬得愈发光滑细腻,犹如精心雕琢的玉石,偏偏又带着生机勃勃的活力,具有令他根本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
若他稍微侧过身,必然能将全景尽数收入眼底。
他的心情时间变得格外复杂。
——毫无防备心的家伙……换成抱着别人,也能睡得样沉吗?
思考着千山鸟消失的几天里,很可能傻乎乎地借宿,沦落不得不与其他人同床共枕的境地,他的面色便不禁变得跟外套样黑。
按照常理,不是和异性同床共枕的话,应该没谁觉得不对劲,哪怕弯成蚊香样的家伙同样可以笑置之。
但他强得惊人地占有欲完全不想容许类似的情况发生。
毕竟,他连其他男性外借的衣服都不愿带回来,继续给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穿,更别提什么由着人随意勾肩搭背之类的出格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