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选择摆在千山鸟的眼前,无声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虽然他一向不爱动脑,但并非十分蠢笨的类型,很快便注意到了它们之间产生的交叉关键点没错,正是芥川龙之介。
若用命运的安排来形容此番巧合都不为过。
他万万没有料到,接收「虎化」异能者任务的家伙居然就是自己的枕边人,并且还准备派出泉镜花去完成相关工作。
而他通过近期的接触已经知晓,她所拥有的异能「夜叉白雪」是无法自控、必须借由通讯的方式来听命于其他人。
换句话来讲,看似是泉镜花在战斗搏杀,实际掌握全局以及目标人物生死的,却是幕后的芥川。
那么只要将其说动或者干扰,就能够暂时保证中岛敦的安全问题。
至于有关太宰治的部分,他的出发点本就是因为恋人过去遭遇的严苛教育,才愤怒的想要殴打对方出气。不过背地里搞小动作肯定是不太好的,他还是准备带着受害者当面进行对峙,再揍一顿以泄心头的不满。
于是两个选择便如此顺利地化作了同一解决方向。
难得发挥智商找到了根源的少年暗自点头,一改刚刚的冷峻模样,笑眯眯地目送着劫后余生般逃离现场的娇小少女,然后火速转身启程前往芥川的办公区域。
但很奇怪地,他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削瘦身影,入目所及全是高高累积的文件资料,摇摇欲坠地几乎要顶破天花板。
“明明说自己待在办公室里,怎么会不见踪迹呢”千山鸟捏着下颌喃喃自语着。
如果换成别人,联系芥川龙之介近期内频频失踪的动态,大约可以瞬间就猜出自己受到了蒙骗的真相。
偏偏他是个过分好骗的类型,最近又由于失忆变成了恋爱脑,压根不想怀疑自家的乖乖恋人。
所以他站在原地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一闪,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实情的结论“定然是龙之介先一步得到太宰治的消息,跑去地牢去见他了吧唉,真是的,龙之介心肠太软,就算再气估计也下不去手,我得赶快过去才行”
成功说服自己之后,他赶忙沿途询问,一路匆匆奔向关押着重罪犯人的阴湿地带。
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的他,都未曾踏足过专用于审讯的场合,此次算是颇为新奇的体验。
几乎是走进去的瞬间,一股裹挟着浓厚血腥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是地狱之门朝着他缓缓洞开,不小心飘出了可怖的幽魂嚎叫一般令人骨缝发冷。
幸好他胆子很大,自己手染的鲜血也不算少,否则倏尔接触如此阴寒的环境,恐怕要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有胆量继续前行。
不过,就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他下意识地放轻足音,慢慢穿过大门,顺着向下的石阶一步步潜入最深处。
按照泉镜花的描述,被抓回来的家伙应该是关押在不见任何光明的最底层,狼狈地等待着处决之日的来临。
虽然与中也先生口中“滑溜溜难以捕捉的青鲭”有所不同,让人不由感觉疑点重重
但姑且他还是阶下囚,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吧
抱着探索的心思,他悄无声息地拐过倒数第二层的走廊,眼看着就要抵达台阶时,猛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交谈声。
一方是如浮烟般轻飘飘的陌生语气,另一方则是他喜爱又熟悉的低沉嗓音。
果然,龙之介已经见到了太宰治啊
或许是直觉使然,他没有冒冒失失地冲进去捣乱,而是停住脚步,站在距离他们一层楼梯之隔的墙后,默默关注着下方的动静。
然后,几句刺耳的轻嘲响彻了狭小的空间
“是吗,学会摆威风了啊,芥川君。”
“虽然现在才告诉你,其实当初训练你的时候,我可头疼了呢。”
“你理解能力差,又总是独断专行,再加上那一无是处的异能力”
没准是为了更深程度的激怒曾经的弟子,黑发青年故意拉长了尾音,没有继续说下去,造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留白。
那远比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要讽刺得多,就好像将一根根尖锐的银针扎进对方的血管,再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它们的轨迹,直至彻底抵达心脏,用漫长的苦痛来夺走他人的性命。
若是把语言运用到极致,其威力完全不亚于任何武器,甚至可以杀人于无形。
连千山鸟这般不拘小节的性格,此刻也不禁觉得心里发堵,如同吞进去了一块石头,正沉甸甸地带来无法发泄的苦闷与窒息。
他不曾有机会参与恋人十七岁之前的人生,仅透过中原中也的只言片语和芥川龙之介偶然流露出的微小讯息,来揣摩其中血淋淋的景象。
在他眼中,他所爱着的灵魂是经由烈火灼烧锻制的瓷器,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好似不规则的花型一般美丽,价值远超越了世间万物。
打一个最粗浅的比喻,没有被灾难和苦厄磨砺过的普通白瓷器,纵然毫无斑点,又有何用处,根本难以叫人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