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不知道，又怎么会逼着我的父兄随时准备着跟你一起去造你侄子的反”贺王妃满脸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她想把他的手甩开，却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低垂着眼帘，默默看着两人的手指交叉紧扣在一起。
“爱妃，你对我的付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但是请原谅我的拧拗，我可以在我利用的人面前说尽各种甜言蜜语，却没办法在我真正在意的人面前，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对说上一句，”慎王扭头目不转睛地看向贺王妃，“这么多年来，你辛苦了”
贺王妃的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她在来之前，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
她警告自己绝对、绝对不要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丝毫的软弱，但是，当他这样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对她说这么多年来，她辛苦了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热泪。
原来你也不是傻子啊
原来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支撑这个家，支撑的很辛苦啊
“我是个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的人，我很感激你没有否定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对这个家的付出，可是即便我再怎么感激你，我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
贺王妃神情狼狈地抹掉了自己颊畔的眼泪。
“因为嫁给你的日子实在是太苦太痛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背负着什么委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永远都吝啬于在我面前表现出你对我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想要拥有一段正常又温暖的婚姻，所以，原谅我，原谅我只能和你说再见”
贺王妃以从未有过的力道挣脱了慎王的手，掀开帘子就要跳下马车，被慎王一把拽入了怀里。
“我的父皇曾经许诺过要立我为太子的”
他凑到贺王妃的耳边说了一句简直可以用石破天惊来形容的话
贺王妃难以置信地转头。
两人的双唇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有了片刻的接触。
“爱妃，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也就是我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肯安分过日子，执意要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原因”
“为什么你以前从来就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个”贺王妃半晌才回过神来，用一种很是不可自信的语气质问道。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因为自从弘帝登上皇帝宝座以后，我就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慎王木着一张脸，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对着他面和心不和的王妃缓缓道来。
“我的母妃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宫婢，父皇因为一次醉酒，稀里糊涂的幸了她，这是大隆京城所有人的认知，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弥天大谎”
“弥天大谎”贺王妃愣愣重复。
“没错”慎王眼中闪过一抹浓郁的化不开的恨意，“事实上，我的母妃是父皇亲自弄进宫的他在微服私访的时候，意外结识了一个暗娼的女儿”
贺王妃的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尚未和离的丈夫，“你说什么”
暗娼是大隆朝最卑贱的存在。
她们甚至连窑子里的烟花女都比不上。
通常，像这样的暗娼根本就活不过二十八岁
“爱妃你没有听错，那个女儿就是我的母妃”慎王为了挽回贺王妃，可真的是彻底豁出去了
连自己最痛苦的伤疤也在这寂静无声的马车里撕了开来。
“我母妃的容貌有多出色，即便你没有亲眼看过也听人说过对不对”慎王问了贺王妃一声。
贺王妃默默点头。
虽说她没有见过自己那位婆婆的容貌，但是从王爷的脸上也可以瞧出他当年的风华绝代。
“我母妃刚进宫的时候，就遭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嫉妒，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危机感，当时的老太后觉得以她这副模样，必定会狐媚祸主，亲自下令把她丢进了浣衣局。然而她们却不知道我的母妃其实是我父皇亲自弄进宫的不管她们再怎么想把她藏起来，她都会出现在我父皇的面前，并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他跟前的第一人。”
慎王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回忆之色。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父皇见我像极了母妃又聪明伶俐，十分的欢喜，整天把我抱在膝头上，说我是他的麒麟儿，终有一日会成为这大隆朝的主宰，光耀列祖列宗”
“王爷”贺王妃在没有嫁给慎王以前是打听过他的消息的。
然而那些消息里除了说他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母妃是一个宫婢，也早就香消玉殒以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也许他那个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吧，但是对我以及我的母妃而言，无疑是当真了的。”
慎王自嘲一笑。
他的手还牢牢地箍在贺王妃腰上，半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三岁那年，在宫里毫无存在感的敏妃突然就入了父皇的一眼，本来在我面前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弘帝突然就有乃父之风了哈哈哈哈不怕爱妃笑话，当时我真的觉得父皇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如若不然，他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舍了我和母妃”
慎王流泪了。
“爱妃，你别看我的母妃是暗娼之女就瞧不起她，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她十五岁认识我父皇，就把一颗心都扑到了我父皇身上，当她发现父皇不再爱她，甚至对她厌恶之极后，她就彻底崩溃了。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鼓起勇气邀请父皇却久等不至后”
慎王用力闭了闭眼睛。
“悬梁自尽了。”
贺王妃的脸色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慢慢变白。
因为在大众所有人的印象中，她的丈夫慎王的母妃是久治不愈，病逝的
“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国子监读书，等我收到消息赶回我母妃宫里的时候，她已经已经彻底离开我了”
“王爷”贺王妃颤着手去给慎王擦眼泪。
“爱妃，你能想象我心里有多不甘心吗你能想象我心里有多怨恨吗”慎王握住贺王妃的手，“我不明白，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父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所以，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弘帝和他的儿子我要给弘帝戴绿帽子，我要我我根本就做不到”
慎王在贺王妃瞬间变得异常苦涩的目光中，将他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细细亲吻。
“爱妃，我告诉你，自从弘帝驾崩以后，昭太后就暗示我，她早在还没有入宫以前，就对我一往情深，希望我能够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给她一点垂悯”
贺王妃垂下了眼睑。
“我恨透了弘帝，巴不得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自然不会拒绝可是当我的手落到昭太后肩膀上的时候，我想到的却是爱妃你的脸，想到的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随便找了个借口逃出了皇宫，我问我自己，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只要我拿下了昭太后，我完全可以借着她的手，把本来就属于我的江山夺回来，可我依然做不到”
他在贺王妃瞬间变得明亮异常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
“我做不到因为我大概继承了我母妃的忠贞，即便心里再苦再恨，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真心，去碰触另一个女人”
“王爷”贺王妃嘴唇哆嗦。
“虽然我没有办法真的和昭太后同床共枕，但是我却抗拒不了她手中的权利，所以这五年来，我出卖自己的色相，从她手里得到了许多帮助。”
慎王苦笑一声。
“昭太后也不是个蠢的，她以前是因为真心爱我，才一再逼着自己妥协，但是现在她不愿意了，她受够了我的阳奉阴违，故意在大朝会上敲打我，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迫使我从了她。”
“你依然做不到，所以你才在多宝阁赊了近万的珠宝首饰想要讨她欢心但是你又不敢跟我说，所以你才找上了曾姑娘”贺王妃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慎王又是一笑，“没错，曾姑娘是豪商之女，她的父亲想要以我做靠山把生意继续做大做强，我也需要她父亲手里的银子，所以我和他父亲立下了一个两年的承诺，不过，那在我心里只是权宜之策，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纳她为侧妃，因为我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王爷王爷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直到今天才把这些话告诉我如果你早告诉我的话我又怎么会怎么会”贺王妃的眼泪也再次流了出来。
“因为我没脸告诉你，我没脸告诉你我的外祖母是个暗娼，我更没脸告诉你，在那些父皇无事母妃自尽的日子里，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慎王笑着笑着也流出了眼泪。
“王爷”
“爱妃，如今我既然决定来到你面前坦白就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在那些年幼无依的日子里，我没少靠着我这张脸吃饭”
他眼神晦涩。
“就像我当年的外祖母一样哈哈尽管那些深宫寂寞的女人和太监因为我皇子的身份不敢对我动真格的，我也觉得自己脏得够呛真的脏的够呛啊”
一直紧紧拥抱着贺王妃的慎王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自从你嫁给我以后，我就决定要改邪归正了我只想守着你一个人过但是谁曾想到想到弘帝居然会如此短命呢谁又能想到昭太后情窦初开的对象居然是我这个皇弟呢我实在是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我明知道我不该再像从前那样自甘下贱可我可我就是个爱吃软饭的贱人啊就是个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贱人啊”
慎王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痕。
“爱妃，你是我心里的光，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娶回家好好对待的人。只可惜我失言了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贺王妃看着面无血色的慎王喃喃重复。
“爱妃，你走吧，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和你道别的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也不敢再奢望这一点趁着我还没有后悔你下车吧”
“然后呢我下车以后你又打算做什么呢”贺王妃紧咬着后槽牙问，“去紫宸宫跟陛下说，请他下旨，让我们两个和离吗去慈宁宫跟太后说，你后悔了，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做她的男宠吗你做梦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贺王妃猛然扑入慎王的怀中，“即便你爱吃软饭，你也只能吃我贺柔然的软饭”
慎王看着紧紧埋在自己怀中的后脑勺，在嘴角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
“成了”
他如释重负的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