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看着被冰糖围绕的纸条,杨鸿轩将汤盅推向了凌玥,“你来。”
“哈”凌玥满脸的不解。
“我,当今官家的次子,康乐郡王,”杨鸿轩指着自己强调道,“你怎么能让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物去冒险”
凌玥听完不仅无动于衷,还想喷他一脸冰糖。
不过某位娇贵的郡王爷显然打死不愿动手,她只能拿筷子把纸条从汤盅里夹出来,再摆到桌面上铺平。
纸是上好的烫金硬纸,即便是被冰糖压着没有破损,字也是好字,那一手簪花小楷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书写的内容令人颇为费解“四缺一”。
“什么意思”杨鸿轩看得满头雾水,“玩君臣斗少了一个人”
君臣斗是时下极为流行的叶子戏玩法,他娘丽贵妃就是忠实拥蹩。
倒是凌玥看了若有所思,对着他伸出右手,“帕子给我。”
“干嘛私定终生啊”嘴上这么说,杨鸿轩还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光是看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案,就能看出绣制者的用心。
然而,这么一块寄托着他人心血的绣帕被他毫不吝惜的放到了凌玥手中,看着后者用它将纸条包好。
“针脚不错。”凌玥将手帕收了起来。
“在江州时有人送的,”杨鸿轩答得漫不经心,“你要是喜欢,我就再找她要几块。”
“真渣。”凌玥如此评价。
“哥哥”杨鸿轩一听就不干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也真渣。”凌玥答道,“虽然我们是好姐妹,但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我要闹了啊。”青年面无表情的说道。
“祭祖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凌玥从善如流,“他们把院子里的纸人都搬走了。”
“我收到的消息是仪式是从酉时开始,”回头望了望天色,杨鸿轩又补充一句,“估计要进行到戌时也说不定。”
酉时,逢魔时刻的,戌时,逢魔时刻的终尽。
光看时辰的话,比起所谓的祭祖,倒像是某种招魂仪式的开端。
“那就是还有一个白日了。”凌玥敲了敲桌面。
“是啊,还有一个白日可以供咱们烧香拜佛。”杨鸿轩叹了口气,“期望历代云湖侯不会被这群不肖子孙给气到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凌玥眯了眯眼,感觉怀中的流云通识烫了起来。
在青年好奇的目光下,她拿出通识进入“叙话”,就看到二师兄的神魂印记在闪个不停。
我是你二伯啊“客官,您订购的最美刀斧手已发货,正以最快的速度像您飞奔而来,请不要辜负小店的用心啊。”
接下来的留言来自另一团银灰色的印记。
我是你小叔呐“到了。”
将“我是你小叔呐”存成好友,凌玥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如此关键的时刻不是应该跟臣妾一起细细谋划吗”被扔下的杨鸿轩发出了抗议,“你又要出去跟谁鬼混”
“跟新进宫的小妖精。”凌玥露出了一个属于昏君的笑容,“爱妃,忘了过去吧,朕早就变心了。”
杨鸿轩立马进入了被始乱终弃的妃子角色,脸上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哦对,”凌玥刚走出一步,停下对他说道,“你离我堂弟远点,别带坏他。”
莫名被警告的康乐郡王觉得自己真是窦娥冤。
目送大寨主私会小妖精的背影消失在绣楼口,被留下来守着空闺的二寨主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召唤小弟。
“凌湛”他冲着二楼喊道,“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二楼还真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鸿轩哥”头顶空盘的少年扒在门边,弱弱的开口,“我真的没偷听”
“是是是,所以在楼上捂着嘴喘粗气的是鬼不是你。”杨鸿轩回答的敷衍至极,“你是觉得你姐和我聋还是怎么着”
“我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凌湛几步跑下了楼,把手中的盘子往桌上一放,“祖爷爷、爹爹、老姐还有你,你们都有一大堆事情在瞒着我。”
“真要瞒你还会让你偷听”杨鸿轩“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看在咱俩也算相熟的份上,我给你点条明道,听是不听”
凌湛立马点头如捣蒜。
“你啊,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多想,只需要考虑一件事。”
杨鸿轩笑了,带着帝王家惯有的傲慢。
“今夜祭祖时,你要站在云湖侯的左侧还是右侧”
凌湛瞪大了眼睛,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大晋朝以左为尊,杨鸿轩这话只有一个意思
问他想不想当下一任云湖侯。
“我从来都没想过”过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爹只是继承了大伯的位置,将来肯定是要还给老姐的“
“哦”杨鸿轩轻笑,“我听到可不是这样啊”
“云湖侯不止一次上书要给你请命,不过都被我父皇压了下来。”
“然而临行之前,父皇给我的口谕里,终于松口认可你为下任云湖侯了。”
用折扇敲打着掌心,杨鸿轩一挑眉毛,“听你的意思,难不成竟是我父皇会错意了”
凌湛此时已是面如纸色。
“我我从不知有此事。”他喃喃说道。
“我与你相识以来,听的最多就是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将手中折扇抵到少年的额前,杨鸿轩脸上带笑,眼中却无笑。
“我记得你虽未弱冠,但也是吃了十来年白饭吧”
“就算做不到顶天立地,可你到底要装疯卖傻到几时,还是说,你干脆就是真傻”
额头被折扇的棱角咯的生疼,凌湛手足无措。
在他的记忆里,眼前的这位“鸿轩哥”虽然出身皇家,却从不拿郡王架子,对自己也颇为照顾,是极为亲近的兄长。
可今日他才明白,前面的所有“好”都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在老姐面前”。
“你这等做派的王侯子弟我在上京也见的多了。”杨鸿轩的声音越发冷漠,“成日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任由爹娘作恶人,得了好处还要赚个好名声,吃了人还要说发慈悲。”
凌湛被他说的浑身发冷,张了张口,却发现无话可反驳。
说什么呢
说他真的是不知情
那还不是与杨鸿轩话里的人一模一样
“我、我这去找我爹问清楚。”他硬撑着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这、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
“哦”收回扇子,杨鸿轩似笑非笑,“那本王拭目以待。”
那句“本王”把凌湛刺的差点跳起来,连句“告退”都没说便仓皇而逃。
“小侯爷”
见他直愣愣的从映月阁里冲出来,一路上的仆从婢女都在关心的询问。然而听着这一声声熟悉的“小侯爷”,凌湛只觉得如鲠在喉。
为什么以前应的那么理所当然呢
推开挡在身前的下人,凌湛一路冲进了东跨院,此时云湖侯夫妇正在暖间小坐。
“侯爷,你试试这甜羹。”
云湖侯夫人看上去三十上下,打扮颇为素雅。
凌仲文的修炼天赋远比不上大哥凌伯海,自然娶不到素问派大师姐这样的人物,云湖侯夫人不过是边境武将之女,但胜在对他很是温柔体贴。
“今夜祭祖必然要持续到明日天明,侯爷您要多用一些,不若趁着仪式还早,再小睡一会儿”
凌仲文闻言先是摆了摆手,所有接过汤碗,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温热甜腻的汤液流入喉咙,令他下意识的想要皱眉,又在夫人的期盼中舒展了五官。
“不错。”他放下碗说道。
看着仅动了一勺的甜汤,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若是不喜欢这个口味,我让厨房再换,”她温声劝道,“您还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一片惊呼声中,凌湛猛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