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的是,郁绵做了个小手术,很快就恢复出院了。
回家那一天,附中已经开学了,她的朋友们发了好多消息,问她现在的状况。
郁绵觉得一切都很好,出院那一天,在医院门口,她让裴林默给她们拍照片,语气欢快的说“纪念一下啊。”
裴松溪摸了摸她头发,目光澄净温柔“纪念什么,乱说。”
可她还是站在她身旁,伸手揽了揽少女单薄的肩膀,在秋日澄澈明朗的阳光下拍下一张照片。
等回到家,按照医嘱,郁绵还要再居家休养几天。
裴松溪陪了她一会“我去你学校,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你过几天再去上课。我很快就回来。”
她不用出国读书了吗
郁绵眨了下眼睛,乌黑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很快吗”
“嗯,你睡一会,睡醒我就回来了。”
郁绵点点头“好。”
裴松溪先去了一趟附中,跟郁绵的班主任说明了一下情况,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许小妍,许小妍急切的问她“您是在给郁绵办转学手续吗”
“不是的,”她摇头,“还要在家休养几天,请几天假。”
许小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吓死我了”
裴松溪朝她笑了一下“谢谢你,小妍,也谢谢你的父母,晚点我会登门致谢。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她还有事要做。
到了温氏公司,魏意也刚刚到楼下等她,已经联系了温怀钰的助理,说要跟她见面。
温怀钰的妻子也在,她有些不耐的走进会议室“裴总,有话直说。”
裴松溪神色淡漠“合作。”
“哪方面”
“你二哥有小动作了。我会告诉你,他想做什么。”
“这消息的代价呢”
“我要解除婚约,影响很大,我要你跟我一起压下。”
温怀钰一怔“因为郁”
她还没说完,裴松溪已经站了起来“不是。你想多了。”
她冷寂的眉眼悄无声息的松动了一下,但她话里还是淡漠的“跟她没有关系。”
只是她一想到,绵绵生了病在医院里,夜里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她就觉得,这桩可有可无的婚约,一分一秒都不能再容忍了。
她神色淡漠,如常清冷的眉眼,但眼神干净坚定,让助理留下“魏意,你留下来,跟温总交接。我先走了。”
回到家,裴松溪看了下时间,刚刚过去两个小时。
房间的门虚掩着,没有完全关上,她推开门进去,才发现郁绵睡着了,睡容香甜,呼吸很轻,长长的眼睫上卷曲出好看的弧度。
那张纪念第一次来医院的照片就放在她枕边,被她轻轻握住一角。
裴松溪给她压了压被角,刚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郁绵就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她“你回来啦”
“嗯,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郁绵说不要,她在很费力的睁开眼睛,抱着她的手不放“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裴松溪在床边坐下“我不走,在这里陪着你。”
“好啊裴姨,你知道你的睫毛有多少根吗”
“嗯怎么突然又问这个”
郁绵神秘的笑了笑“看来你不知道,那我也不告诉你了。”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我又不会生气。”
“嗯你刚刚去学校,老师怎么说呀”
“没说什么,让你注意安心养病。回来的时候遇到小妍,她让我问候你。还问我,你是不是要办转学手续了”
郁绵原本还有些犯困,听到她这么说,彻底清醒了“我”
裴松溪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温凉的指尖从她额头上触过“我不会送你走的,我向你保证。等你成年了,上大学了,你能根据自己的理性做出选择的时候,可以自己决定要去哪里读书,要不要出国。”
郁绵忍不住笑了下,眼眸里有星河荡漾“真的吗我现在可以不走吗”
“嗯,真的。”
“那我不要走我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人生,出去读书、游历世界都有很多机会。现在只有两年了,我想留在国内,不着急的,对吧”
“嗯,”裴松溪看着她微笑,“你想怎么样都好。”
她们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郁绵在家里待了一周,裴松溪就陪了她一周。
她恢复的很好,又是以前那个阳光爱笑的女孩了。
郁绵刻意忘记了婚约这件事,也没有去问她。直到那天,温治臻来到家里,跟裴松溪坐在院子里聊天。
她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趴在客厅里的窗台上听着。可是还没听到几句,大门外面就传来一阵汽车猛烈刹车的声音,紧接着,裴天成一脸怒意的走进来“裴松溪你干的什么好事”
温治臻有些无奈的看了裴松溪一眼,她却神色很平静“没做什么,退婚而已。”
裴天成气到脸红“退婚退婚,你直接在报纸上公开宣布解除婚约我看你是要上天”
裴家一直与温家并列为商界之首,多年来积累了无数的财富,两家联姻,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彼此互惠,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如今一则退婚声明,可谓是将两家多年来缔结的纽带彻底撕碎了。
“不想结婚,所以退婚,有问题吗”
裴天成冷笑“你还这么理直气壮你知不知道我刚去温家道歉,治臻,你在这里也好,你是不是也来问她为什么如何任性妄为的”
温治臻笑容温润,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她想退婚,那就退吧。伯父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其实我也不想耽误她的。”
裴天成气结“你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气死我裴松溪,我要跟你解除父女关系”
裴松溪淡淡点头“您随意。”
断绝关系又如何,她早已是集团内多家公司的大股东,哪怕没了裴天成的支持,谁也不敢将她从位子上赶下去。
等裴天成气急败坏的离开,温治臻才笑了下“松溪,你这又是何必,其实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来就行了,也不至于跟裴叔叔闹得这么僵。”
裴松溪摇摇头“我不在意。”
温治臻无奈的笑了下,朝窗台那边看了看“我看,你家的小姑娘也都听到了。”
裴松溪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小片衣角,她忍不住笑了下。
这只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猫。
温治臻看到她瞬间变得柔和的眉眼,笑意深了些“我不日就要走了,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你好好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裴松溪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我没有什么想爱的人,想做的事暂时没有,等绵绵上大学再吧。”
温治臻凝视着她,但笑不语。
院子的香樟树有一方石桌,他们坐在树下聊天。
裴松溪问他“我记得你一向喜欢喝茶。想喝碧螺春还是铁观音”
“都行,你看着办吧。”
裴松溪点了点头,往家里走。
温治臻注视着她走远,还未收回目光,就撞上一双澄净干净的眼眸。
他朝她招招手“过来说会话吗,小姑娘。”
郁绵没想到就这么被他发现,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走过去,低下头跟他打招呼“温叔叔。”
温治臻嗯了一声,一开口却说“我喜欢的人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因为我身体不好,不敢回应她。我错过她了。”
郁绵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你别太难过了。”
温治臻笑了笑“不难过,好几年了。有时候我会想,以我的身体也活不到几年了,我就可以去见她了。”
郁绵想安慰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说这些话。
“松溪也知道这件事,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嗯”
温治臻微笑着,目光温柔却睿智,凝视着她,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快点长大吧,小姑娘。”
郁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意思是什么
可温治臻已经站起来,朝她挥挥手,往外走去。
裴松溪端着一壶茶出来时,意外的没看见温治臻“绵绵你看见温叔叔了吗”
郁绵坐在石凳上看书,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