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中岛敦。
是一个孤儿。
前十八年的人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我真正的人生是从在河岸边遇到织田先生开始的。
那时我已经饿到快要越过生死边缘的地步,于是决定不论下一个路过的人是谁,都要把对方的钱包抢过来大吃一顿。
然后就被路过的织田先生教训了。
“无家可归了吗”织田先生听了我的话,向我提议道,“那不如先在我那住一阵子吧。”
织田先生说这话时相当的平静,像是对野猫野狗说暂时收留你两天一样,不,比面对野猫野狗还要随意的态度。
这话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圣音。
但鉴于织田先生不仅不计较我的失礼,还请我吃了十几碗茶泡饭,并且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意思,他的提议让我羞愧起来,脸一下子涨红了。
更别提为了帮助我,织田先生好像占用了工作的时间,他的同事一直在怒气冲冲地盯着我看,刚才饿到什么都不在乎了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肚子里有点东西后,那种恶鬼一样的视线就变得无法忽视了。
手中的茶泡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那个”我放下手中的饭,不敢直视织田先生的眼睛,生怕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丑陋的脸。
“茶泡饭已经很让织田先生破费了,住处的地方再麻烦织田先生就太过意不去了”
织田先生的同事,名叫国木田的男人像就在等这句话一样,拍了一下桌子。
“这小鬼都这样说了,织田,我们可以去工作了吧”
第一句话脱了口,剩下的话就源源不断地从国木田嘴里吐了出来。
“我们被军方拜托要驱逐野兽,可没时间可以浪费啊”
“可是”织田作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敦君不就是任务里的野兽吗”
“诶”
国木田先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在镜子里,我看见我脸上正露出和他如出一辙的傻气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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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我加入武装侦探社的过程。
后面其实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那些并不重要。
生气地吼了织田先生,还和织田先生动手这种不知好歹的事情还请直接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吧。
重要的是我知道了自己是一个异能者,拥有着名叫「月下兽」的异能,还认识了好心的织田先生,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在横滨找到了一个家。
此刻我正坐在咖啡厅,和诸位武装侦探社的前辈们坐在一起,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我加入武装侦探社的仪式。
我感到今天面颊的温度就没有降下来过,既不适应又十分开心地一直和所有人说说笑笑着。
“说起来,”谷崎润一郎突然问,“敦是由谁负责带的啊”
我也不由抬起头,期待得等着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目光总忍不住往织田先生那里飘。
如果是织田先生就好了。
我正这样想着,一直坐在角落的织田先生就举起了手。
“我。”他慢吞吞地说,“和国木田一起。”
我就像中了彩票一样惊喜,刚想要大声告诉他自己是多么高兴,却突然发现,侦探社其他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听到了谁的死讯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安让我闭上了嘴。
我慌张地四下张望,目光在众人奇怪的脸色上徘徊,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解释。
是我配不上织田先生的教导吗
这么一想也的确如此,我这么没用
“阿诺。”谷崎弱弱地问,“可是织田和国木田不是已经在带芥川君了吗”
我默默把芥川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织田先生点点头,“敦很听话,所以同时带两个也没问题。”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想要吐槽却不知道从那开始吐槽比较好的表情。
啪地一声,有人把杯子砸在桌子上。
我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这样做的人居然是国木田前辈。
“这可不是新人君听不听话的问题啊,织田。”国木田露出像是被什么顽疾困扰了好几年的痛苦表情,“芥川那家伙根本不是做这行的料,每次都是冲着杀人去的,并且谁的话都不听,上次也是,不仅直接把一栋大楼都毁了,冲出来就朝着取你的性命的目的动手了。两年了,他的入社考验都没有通过,还是让他转行吧。”
织田先生顿了顿,像是为那位听起来很不妙的芥川君辩解一样,道“但是任务完成了。”
“我说啊,早就想问了,织田你是欠芥川君钱吗”
谷崎前辈似乎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失败了,气氛更尴尬了。
“不,我并没有欠芥川龙之介钱。”
我注意到,虽然维护着那位名叫芥川龙之介的人,但是织田先生对他的称呼却十分生疏。
织田先生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威士忌,似乎陷入了回忆。
现场出现了一阵沉默。
“嘛嘛,这可是敦的欢迎仪式,就不要提不在场的人了。”
最后是谷崎前辈的妹妹,名叫直美的美少女出来打圆场,才不至于让我的欢迎仪式惨淡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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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别介意上次的事情,那并非是针对你故意想把欢迎仪式搞得无法收场。”
国木田前辈双手交叉着,严肃地看着我道。
虽然他是在道歉,我却感到压力倍增。
“嘛嘛。”我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在意了”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本该出现的织田先生。
“织田”国木田前辈捏着眉心叹了口气,“他去考前班接芥川了。”
“诶”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傻。
国木田前辈为我解释,“芥川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一定要考大学,去年没有考上,今年在复读。”
听到“大学”两个字,我才突然想起,我也正是在该上大学的年纪。
国木田前辈似乎对这件事意见很大,对着我开始抱怨了起来。
说了一些“去上学就别出来找工作啊”“浪费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织田那么包庇芥川”一类的话。
我讪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从国木田前辈的抱怨中,我得知名叫芥川龙之介的凶恶男人还有一个妹妹,安安静静,一般不说话,但一旦拿起刀却是不愧为芥川妹妹,比黑手党还要凶恶。但要比自己哥哥有分寸多了,是加入过武装侦探社的正式成员。但她先自己哥哥一步考上了大学,似乎有出国的准备,辞去了武装侦探社的工作,专心在准备toef。
听着一个普通人上学出国就感觉在听着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让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正当我想打听更多芥川兄妹的事情时,余光看到了织田先生红色的头发。
我闭上嘴,安静地等着织田下先生和素未蒙面的芥川君进入咖啡厅。
“抱歉。”
织田先生走进咖啡厅。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很新,才刚止住血。
根据我从前辈们那听来的消息,应该是那位芥川君干的。
我有些生气,想以谴责的目光让第一次见面的芥川君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多过分时就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
有关芥川君的传闻并没有言过其实,果然是个如同传闻中一样的凶狠男子。
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神色微妙地看着我。
“敦”他的声音低沉,里面潜伏着我不懂的情绪。
“是”
我的话卡在半空中。
织田先生将我推到地上,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一根黑色的利刃正刺在我原来的位置。
我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国木田前辈也被打得措不及防,连忙拿出了笔记本,护在我身前。
“芥川龙之介你想干嘛”
我这才意识到,那冲着结束我性命的一击,居然来自第一次见面的芥川君。
我十分不解。
不解地不仅是我。
织田先生抓住芥川君的肩膀,“芥川,你干嘛”
芥川君依旧以杀人的目光看着我,风衣在他身后舞动着,随时都可以再发射出一根利刃。
他咬着牙,低声说“太宰治提起过这个家伙。”
太宰治这个名字一出现,织田先生也变了脸色,他忽然把审视地目光投到了我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个潜在的间谍那样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十分委屈。
“织田先生我不认识什么太宰治”我这样大喊着为自己作证。
“说谎”芥川君以我更大的声音喊到。
他的风衣划破空气,似乎有再次向我刺来的打算。
“杀了人,就去不了麻省理工了。”
织田先生这样平淡地说。
于是本来以杀人为目的的黑色利刃停在了空中,芥川龙之介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是用阴鸷的目光盯着我。
看得我直发抖。
织田先生却似乎对现在的局面很满意,拉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国木田,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他平静地问。
国木田前辈无奈地站起来,像是有过很多这样的经历一样,娴熟地吐槽了一句,随即把任务告诉了织田先生。
我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准备给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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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过程中芥川君依旧冷着一张脸,除了在打人时会露出如同恶鬼一样的表情外,其余时间都是皱着眉头,既像是在瞪着什么人又像是在为什么发愁一样。
一旦国木田前辈说出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样的话,芥川君立马掉头就走了,没有片刻的停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以沟通的人。
国木田前辈和织田先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我却有几分手足无措。
“别多想。”国木田前辈这样安抚我,“芥川那个家伙一直都是这样。”
是吗
我扭头看向织田先生请求他的确认,可织田先生正在处理风衣上的血迹,没有分出心思理会我们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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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侦探社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逐渐和所有人都熟悉了起来。
当然芥川龙之介君除外,就算是织田君也不能说是和他关系十分友好。
知晓我对织田先生怀有感恩之情,大家也告诉了我很多有关织田先生的事情。
织田先生也并不为此恼火,甚至愿意带我去了他的家里。
听闻织田先生收留了十五个孩子,我为此准备了很多的东西,甚至还向国木田前辈、贤治前辈和谷崎前辈们借了钱才凑够了十五份礼物。
年纪最大的孩子,一个叫幸介的孩子一边用渴望的眼神瞄着汽车模型,一边努力维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
“汽车模型什么的太幼稚了吧,我说,你把我们当成七八岁的小孩了吗”
他身后几个真正的七八岁孩子用炙热的眼神看着被放在地上的礼物。
幸介扭头朝他们大喊“优、克巳你们的作业做完了吗还想不想去麻省理工了”
几个孩子呜咽一声,乖乖地调过头去写作业。
有几个孩子抱怨“我本来就不想去麻省理工嘛”被名叫优和克巳的两个孩子铁拳镇压了。
我看着十几个或自愿或被迫努力埋头题海的小孩,心中冷汗直流。
怎么回事
织田先生是在开补习班吗
为什么大家都想去麻省理工啊
我把求救的眼神投向织田先生。
织田先生摸了摸幸介的脑袋。
“别这么没礼貌。”他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任何谴责的意味,“敦君也是好意。把玩具拿过去和大家分了吧。”
幸介晃了晃脑袋,伸手把织田先生弄乱的头发抚平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拎着装着玩具的礼物盒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高兴的惊呼,还穿插着几个努力维持秩序的幼稚声音。
我感到脸上有点烫,心中十分高兴。
我就是孤儿,没有比现在有能力后,帮助跟我一样的孤儿更让我开心的了。
真当我隔着门看着孩子们开心的脸时,我身后突然被推了一下,我踉跄着走进了孩子们的屋子。
是织田先生。
“跟他们一起玩吧。”他这样说,“孩子们很喜欢跟大孩子玩。”
似乎是看我太害羞了,几个孩子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拉进屋子中央。
然后我就一直被当成滑梯,身上爬来爬去的孩子数量从来没有低于过五个。
在这种惨状中,唯一一个会为了我争取人身自由的居然是年纪最小的女孩。
“不可以这样”小女孩名叫咲乐,她说起话来还有一股子奶气,“敦君是我们的长辈,不可以对长辈无礼。”
她摇晃着头,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滑动。
没关系啦,可以陪大家玩我也很开心。我这样说。
于是爬到我身上的孩子们更多。
咲乐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走回了书桌前。
“咲乐超级聪明的”一个坐在我肩头的孩子小声告诉我,“她已经跳到了六年级了。”
“反倒了幸介是个大笨蛋呢”
孩子们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拍着手欢快地大叫起来:“幸介又考了零蛋”
幸介哄地涨红了脸,大声嚷嚷,“我只是忘了在卷子上写名字”
他的解释被淹没在其他孩子的声音中,于是他扯着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喊“闭嘴啦我绝对是第一个考上麻省理工的人”
我苦笑着安抚恼羞成怒的幸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