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莫去看布鲁斯的时候,他正靠在病床上,一脸不高兴地戳着盘子里的青菜。瞧见萨莫,布鲁斯勉强地笑了一下。萨莫在他身边坐下,把一模一样的病号餐放到他的餐盘旁边。两盘青翠的菜叶子挨着,让布鲁斯的脸也变成了菜叶子。
“听说你没好好吃饭,布鲁斯?”萨莫一边从卷起来的卫生纸里掏出餐具,一边轻松地跟布鲁斯谈话。
布鲁斯扔下下叉子,在床上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交叉手臂不高兴地看着萨莫。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萨莫支支吾吾地往自己嘴里塞菜叶子。
布鲁斯哭丧下脸,“我就要死了,是不是?”
“不!”萨莫大吃一惊,连忙说,“怎么会?做过手术你就会好的。”
布鲁斯脸上哭一样的表情立马消失了,眯着眼看着萨莫,“那就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萨莫叹了口气,从布鲁斯的碗里叉起一口蔬菜塞进布鲁斯的嘴里。
“别逼问我,小布鲁斯,告不告诉你是你父母的选择。”
“窝又只请权(我有知情权)!”
布鲁斯努力咽下蔬菜,想要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可是萨莫却一口一口地接连不断往他嘴里塞菜叶,不让他的嘴有片刻空闲能问东问西。
等布鲁斯终于清理出自己的口腔时,萨莫又已经端着盘子跑开了。
他气呼呼地坐在病床上,一面用舌头把牙缝里的菜剔下来,一面暗下决心下次再见到萨莫非要让她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不可,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要让萨莫说出或者做出什么行为来才算是一次合格的“后悔”他还没能仔细想,玛莎就推开了病房的门。
玛莎看了一眼胸前空空荡荡的餐盘,忧愁的面容舒展了些。
“谢天谢地,你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布鲁斯撇嘴,“萨莫刚走。”
玛莎愣了愣。
想起这几天大人之间的古怪,布鲁斯疑惑不解地看向玛莎,“妈,你和萨莫吵架了吗?”
玛莎强撑着笑了一下,“没。”
布鲁斯却不信。
玛莎亲昵地糊弄了他几句,赋有技巧地转移了话题,没让布鲁斯发觉,话题就转向别处了。
她在布鲁斯的病房待了一会,就转身出去,试图寻找萨莫的身影。
玛莎为了玛莎的事已经很是苦恼了。
她一开始的确不能接受,甚至有过萨莫和托马斯一直都在骗她的想法,可当她稍稍冷静后就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托马斯在她的膝前跟她说清楚了一切,并不断亲吻她的手,表示自己是个混蛋,乞求她的原谅。
当玛莎爱的人做出这样的姿态,她很难不去原谅他。
更何况托马斯并没有对她不忠,萨莫是在他们相遇出现之前就诞生于世的。
可就算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玛莎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萨莫。她想着,就直接去见她好了,她们要如何相处,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彼此就看当时自己的情绪好了。
她不觉得结果会很糟糕,毕竟她们都是好人,而且爱着彼此。
可一连几天,她连萨莫的影子都没见过,她怎么会不明白萨莫在躲着她。
她心有怨气,萨莫躲了她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现在终于面对面了两年,她居然又要躲。
萨莫没能躲很久,平时能躲,手术总归是躲不开的。
她在手术室里待了可能有三四个小时,才采集够足够的血液,抽完血她已经觉得自己快虚脱昏过去了,脚步悬浮地走出手术室。玛莎就坐在门外,正对着另一间亮着灯的手术间焦急地等待,她和托马斯刚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和护士拿着一袋萨莫的血走进去。
玛莎一看见满面苍白,握着胳膊,正带着坚定表情看着她的萨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必须快,没有任何犹豫地把一切摊开说明白,不然萨莫会带着她心里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次消失她面前。
她不知道萨莫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初次见她,她就能能那个瘦小的女孩身上看到一道把她分裂开的伤疤。时间明显是个不合格的庸医,他没能治愈萨莫,反倒让这个伤口越来越深。把她打碎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而更糟的,萨莫从那个庸医那学会了怎么勉强得把自己拼起来,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对所有人都露出笑容,尽全力帮助所有自己爱着的人。以此来欺骗众人她没病。
玛莎,玛莎。
你是唯一一个能拯救她的人了。
一股冲动就席卷了玛莎的脑子。她冲了过去,一下抱住了萨莫。
萨莫吃了一惊,但为了不让玛莎摔倒,还是好好地抱住她。
“玛莎——”
“萨莫。”玛莎打断她的话,她紧贴着萨莫的脸颊,低声近乎哀求地问她,“布鲁斯会没事的对不对?”
萨莫顿了一下,她不想对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下定论,但现在玛莎需要的只是一句安慰话而已,于是她点点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