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范围内的景色摇曳晃动,阴郁的小树林被晃小,渐渐模糊成暗灰绿的一片。
夏看着那片树林,又没在看树林,目光穿过叶片的间隙,隔望向远方的虚空。
树林远方剧烈晃动,华盖如浪潮般涌起。
夏的目光飘过去。
浪潮极速靠近,岸边的叶子唰唰摇摆。
她坐起来。
什么东西从树干下飞奔跃过来。
“狗——帕克?!”
帕克借助冲力高高跃起。空中炸开巨大的烟雾,烟尘波及渔船,细长的小船随着水波摇晃,老伯努力稳定船身。夏用胳膊挡住口鼻,眯起眼望向烟雾中心。一双手伸出,抱住了夏,卡卡西终于赶上,他们一起摔到船甲上。
“你怎么回事!”夏翻过身,把他压下去,“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才是吧。”卡卡西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回船板上,怨气满满地质问,“这种事就留一张什么都不说,画个红点的地图也太过分了。”
“哈,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看不懂,你告诉我啊!”
“不是看不懂,是不想懂吧!”
“你才是,不等到我来就走了!”
“那你滚回木叶啊!”
“动不动就说些任性的话,我受够了。”
“受够了就——唔!”
卡卡西拉下面罩堵着夏的嘴。夏捶着他的背,力度越来越小,最终变成搂着他,手指插入发间。这是一个长长的吻,卡卡西揽着她的背,将她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上。老伯咳嗦一声,自觉退到船尾,哼着歌撑船。
“不要再一句不说就擅自离开了。”卡卡西贴着夏的脸无力地说,“嘛,虽然就算我说了,你该干还是会干的。”
“哼——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谁知道你今晚要走啊,一声不吭地把小樱、鸣人、佐助都放倒了就是为了跑路?”
“小小的报复一下而已。”
“原本是打算是下手的吧。”卡卡西挽起夏的一丝头发,“又为什么不做了呢?”
夏把脸贴在他的肩上,不说话。
“说吧,告诉我吧夏,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永远无法了解你在想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夏吞吞吐吐地说,“只是觉得……如果做了的话,我就和宇智波带土没什么区别了,就没脸再去见他了……嘛,虽然再也见不到就是了。”
“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啊……是的……你呢?”夏反问,“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也有片刻想要报复这个世界的吧,怎么没做呢卡卡西?”
“没什么,我也曾非常想给谁一刀,只是不知道该找谁报复。”卡卡西嗫嚅,“我没有杀死自己的勇气,虽然也想过要报复整个世界或者只是木叶,但是世界和木叶又是谁呢?该付出代价的到底是谁呢?和父亲带土一样心怀希望的忍者?其他国家的忍者,虽然他们只是跟我们一样忠于国家、忠于村子而已?还是——”
“普通的母亲?普通的孩子?”夏接上,“卖菜的石渡婆婆虽然所有的孩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但还是每天微笑,会多给每个人多送一点菜。”
卡卡西:“日高家的油豆腐超级难吃,每个月都卖不出多少钱,但又不会别的,还非要定期会给孤儿院捐钱,又怕自己断腿毁容的吓到小孩,每次都只愿意远远地望着那些小孩的笑脸。”
夏:“佑美的父亲都去世了,一个小孩到处打工,拉扯大两个弟弟妹妹。”
“香西省吃俭用也一定要凑够钱买将司最喜欢的甜品给他上供。”
“甜品店老板准备了两个标签,每次她一去就赶紧换上便宜的那个。”
“还动不动就搞促销活动,就为了能让香西买得起。”
“明明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老婆每次都骂他呢。”
“但就算这样,老婆其实一次都没有对香西说过真相呢。”
“木叶是什么?”
“世界是什么?”
“是团藏,是滥杀无辜的忍者,是草菅人命的贵族,是我憎恨的人。”
“是你,是我,是努力生存的人,是无辜的,光是苟活就费劲的大众。”
“如果为了复仇,把所有这些普通人牵扯进去,不是太过分了吗?”
他们静静地拥抱,摩挲着彼此的头发,良久都没说话。
“我有个问题,你要好好地回答我哦,这将决定一会我要吻你还是把你推下水。”
“嗯。”
“如果宇智波带土侥幸在战后活下来,不是作为火影,而是作为旗木卡卡西,你会杀死他吗?”
“一直,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
“不要扯无关的话,赶快作答,限时五秒之内,5,4,3,2——”
“会的吧……”
卡卡西的语气很平静,夏思索了一会,拉开距离仔细看卡卡西的脸。男人的表情平和带着疲倦,但没有说谎的痕迹。
“不信吗?我自己都不太信呢。”卡卡西轻笑,“但,这是在战场上就做好的决定,为了过去的带土我必须杀死现在的带土——虽然是这么想的,这个想法到现在都没有改变,但是如果带土真的活下来,我或许会动摇也说不定。对不起,夏,我实在是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让你失望了吧。”
“太失望了。”
“要推我下水吗?”
“反正带土都死了,就免你一次好了。”夏顿了顿,道,“再说,就算他活下来,我也会杀死他的。”
“谢谢,夏。”
“你也是,如果我有要界的苗头,要像之前那样阻止我哦——就算是要杀掉我。”
“我,好像做不到呢。”
“不是都做过一次了吗?”
“所以,我无法再做一次了。”卡卡西望着她的眼睛,“别再让我做这种事了,不要再让我做这种事了,夏。”
“……”
“跟我保证好吗?”
“……如果你想要的话。”
小指勾缠在一起,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绑在一起。
勾了一会,夏突然忍不住笑了。
“好幼稚哦。”
“我们都没什么童年呢,只能现在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