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育楼一层政教处,沈听澜和李煦站在门口。因为田林三人被打得比较严重,校方决定先送他们去医院检查,这次谈话的重点就是沈听澜他们几个。
第一个被叫进政教处的是杨晏,他一问三不知,也的确是个劝架的,说清楚之后就回到教室上课。
第二个是江诉声,现在都没有出来。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沈听澜待着无聊,默数起身边巴西木的叶子。当数到第十七片的时候,他听到李煦低低说了声:“谢谢。”
沈听澜转过身去看李煦:“我要是没撞上这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李煦一时间说不出话,如果沈听澜没有遇到这件事,他可能还会想办法去凑所谓的“保护费”,一直窝囊下去。
沈听澜心里清楚李煦在想什么,缓缓开口:“我之前也被人欺负过,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
李煦没有打断他的话,安静地听。
“那会儿我经常会想,我自己是不是真像那些人嘴里说的那样又蠢又笨一无是处。没多久我想明白了,又蠢又笨的是他们,老子天下第一好。后来他们又来抢我的东西,就在教室里。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我表现得越弱,他们就越开心。于是我就拿尺子,以前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图用的那种大木头尺子,你知道吧?我拿那种尺子抽他们嘴巴。
“然后他们就打我,我知道自己打不过,逮住一个人就咬。最后咬得那个人胳膊破了,流了挺多血,哭哭啼啼去告老师。后来我还在书包里放根木头棍子,谁惹我就打谁。
“大概几个星期,就没人敢来欺负我了,都躲着我走。”沈听澜顿了顿,又道,“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打架,打架不好,好学生不打架。我是想说,自信点。”
李煦没说话,头垂得更低了。楼道里采光也不好,沈听澜也看不到阴影里他的表情。
“沈听澜。”
江诉声拧开门走出来,“杨主任叫你。”
他点点头,转身走入进政教处,关好门:“杨老师好。”
杨文宇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旁。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那水太热,烫得他皱眉头:“杨老师我现在不好,那边有座,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沈听澜慢慢坐到座位,等着杨文宇说话。
“具体情况江诉声同学都和我说了,你们是因为田林勒索同学才打起来的?”
“对,我先打的。”
“你倒挺讲义气。”杨文宇笑了一声,但语气又冷了下来,“田林欺负李煦,是他不对。但你把人家打进医院,就是伸张正义了?那警察局倒闭算了!
“沈听澜,你才来一中一天,就惹出这事儿来!你知道在学校打架斗殴什么后果吗?
吊销学籍留校察看都算你轻的!我已经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她过来接你回家反省七天,回来交一份千字检讨,再填处分......”
杨文宇还在不停地说话,沈听澜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杨文宇那句“她过来接你回家反省。”
沈听澜无法想象那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半晌,他试探着问:“能不回家吗......?”
杨文宇以为他害怕了,摇摇头:“不能,把李煦叫进来。”
“哦。”沈听澜木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门,叫李煦进去。
他靠在墙边,没注意被暖气烫了下手。
江诉声看出沈听澜不高兴,记起自己校服口袋里还装着几块巧克力,便全抓出来塞到了沈听澜手里。
江诉声忘了哪本书上说过,巧克力会产生一种物质,会令人感觉心情愉快。
“谢谢。”沈听澜挑了一块撕开包装,将巧克力含进嘴里。它慢慢融化,剩下一点硬硬的榛子芯,嚼起来又脆又香。
江诉声侧目注视他,忽然问:“甜吗?”
沈听澜微微愣住:“甜。”
“甜就好。”
“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
“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江诉声又说:“那个,我把你头发剪坏了,对不起啊。”
沈听澜嘴里还留有巧克力的甜味,他侧过头看向江诉声,忽然觉得这人顺眼了几分:“没事,我头发长得快。”
“哦。”
走廊里的气氛沉静,静得令人发慌。他们都想和对方聊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只好再次沉默下来。
没过多久,家长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学校。
沈青仪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与沈听澜长期分隔两地,基本没有管过他学习方面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到学校。
不知为什么,沈听澜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希望沈青仪可以像其他家长那样训斥自己几句。
但是,沈青仪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就又别过头,挎着包走入了政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