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不赌随你。”薛景晏看他犹疑又挣扎的模样道:“一个西夏人,他若对你真心实意,也不会到现在都瞒着你,就算你拿这条命护着他又如何?反正人家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人看,若我是你,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比保命更要紧的了,毕竟来日方长,你说呢?”
屋内忽然静了下来,他们都不开口,只有计太清粗重的呼吸显得格外清晰,那种不甘夹杂着愧疚的心情,好像他二人也能察觉得到。
“两位大人,怕是从来没有穷过吧?”计太清忽然问道。
薛景晏轻笑一声:“嗯?”
“若是你们真的穷过的话,恐怕是不会试图用这样的话来说服我的。”计太清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道:“在你们眼中真的穷过的人不过是怕优越富足的日子再也没有,所以会不惜出卖任何人来保住自己是吗?但你错了,真正穷过的人心底最放不下的是那个把自己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在我心里,不是。”他慢吞吞的说着,每一句话都思量了许久。
他肩膀一松,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道:“你们要杀便杀,不必再与我多费口舌。”
“唉,说什么呢。”薛景晏笑着摸了摸下巴道:“我们可不会随便杀人的,你的罪自有刑部去斟酌,我们不过是将你送过去罢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做着什么鬼。”计太清嘲讽道:“刑部都是你们的人,你若是想杀我,多的是法子,但你若想从我这里得到别的消息,我告诉你们,做梦!”
薛景晏还想说什么,宋寒川便抬手制止了他,出声道:“不必多说了,今晚务必叫人将他看好,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出去传消息。”
“放心,我会让暮阳亲自盯着。”他答。
天南林这地方的路崎岖不平,虽然四周通向不同的地方,但一般也就做生意的人会偶尔经过这里,寻常人宁可绕远一些,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毕竟太过危险,但是对于做那些见不得人事情的人来说,这倒不失为一个隐蔽的好地方,甩开人容易,想要
隐藏行踪亦不是什么难事。
“今晚的月色很亮。”薛景晏伏在石头后边抬头看了看说道。
这里面石头和树遍布,还有不少的鸟儿栖息此处,但是月色很亮,所以即便林子里有什么影子,他们也能看的很清楚,只是不知,这样的月色他们也会行动么?
“今日是十五。”宋寒川说:“从今日他们所说的话来看,这批银两要送往顺漠谷,而且那地方很需要银子,再拖下去那边的事情便没法进行,所以就算明知今日运送风险极大,他们还是会做的。”
约莫子时,才有车轱辘行过的响动,他们原有些松懈的精神顿时清醒了过来,这响动极小,极有可能是谢绍元他们也察觉到了今晚月色明亮,行动危险,所以在车轮子上做了些手脚,若非薛景晏对于这些声响比较敏感,倒是真容易察觉不出来。
“你们都小心些,路不好走,若是出了什么事,谁都不好跟主上交代,听清楚了没有?”坐在最前边的人出声交代,这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被周围的一些人听到。
那些人纷纷应和道:“知道了。”
“跟上去。”薛景晏下意识牵起了宋寒川的手,却被宋寒川猛地拉住,整个人差点摔在他身上。
只见宋寒川轻轻摇头,下巴往前探了探道:“你看,谢绍元和那个圆方大师都不在。”
“他们在设局。”薛景晏皱眉。
宋寒川颔首。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另几辆马车缓缓而来,这次看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多了,一路上也未曾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安静的仿佛就像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宋寒川探长了脖子借着月光往前方的路上看。
“车轮印很深,应该里面就是运送的银两。”薛景晏说。
“要放信号吗?”薛景晏问。
宋寒川摆手:“先不用,再等等。”
马车忽然在不远处停下了,可是里面却没有走出人来,甚至连马车帘都没有掀起来。
“绕过去。”
宋寒川抓紧薛景晏的手说。
他们走的时候是精确量过路线的,刻意偏离了月光恰好能照射到的地方,他们顺着小路摸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地方是个死角,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连拉车的马都看不清楚,更别提
人了,根本不知道谢绍元和圆方在哪个马车里,况且这里这么多辆马车,定然有用来混淆视线的,若是探查不清楚,即便截下了银两,人也抓不住。
“走吧。”薛景晏用气声低低的在他耳畔提醒。
薛景晏有功夫傍身,所以对于周遭细小的响动尤其敏感,他既然这么说,定是发觉了这辆马车里并没有人。
两人一路排查了很久,最终停在倒数第二辆马车旁边。
薛景晏轻轻指了指,而后又点了点头。
“嘶~”宋寒川手里发出一点小但极亮的光芒,声音很小。
但马车里的人还是察觉到了,当下一道白光闪过,长长的剑柄几乎滑过宋寒川的脖颈,若非薛景晏及时拉他后退了几步,只怕是要血溅当场。
“二位大人,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啊?”谢绍元用剑挑起帘子,缓缓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似乎半点都不觉得意外,脸上带着明显泛着杀意的笑,握在手中的剑猛地收紧,霎时杀气四溅。
“小心!”薛景晏一把扯过宋寒川,将他牢牢的箍在怀中,笑道:“看不出来啊,谢先生一介文人,竟也有如此身手,真叫我刮目相看啊。”
“别装了。”谢绍元把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层伪装都剥掉了,他拿剑直直的指着宋寒川道:“你们早就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对吧?白日的时候,那周大志也是你派去的是不是?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侯思萱,竟敢串通你们谋害我?!”
薛景晏笑着应道:“你识破了又如何?莫非你还以为自己今晚能安然离开这里吗?便是你和里面那个秃驴能脱身,但是你主子那边的事怕是拖不过去了吧?”
“你想如何?”谢绍元问。
薛景晏慢慢道:“不然你以西夏国主之名,跪下给我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