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江南,就会联想到几个词语鱼米水乡,温柔婉约,以及绫罗绸缎。
南方富庶,纺织业发达,纺织技术总体也高于北方,以绫罗绸缎泛指或虚代以体现这种纺织技术的高超。
实际上,南方除了绫罗绸缎等蚕丝织物很发达之外,以棉花为原材料的棉织物,出现的历史也比一般以为的要更早,到眼下这个时代,棉布都已经广泛普及了。
棉花种植最早就出现在两广和闽地南方一带,以及西北新疆一带,之后才推广至全中原。
杨绦估算了一下,这个平行时空的眼下时间,应该是他所在历史中的大明中叶。
历史总有其规律和相似性,眼下时空的棉纺织发展水平,基本上也与另一时空史上的大明中叶相符。
在高祖皇帝大力发展农桑,推广棉花种植措施之下,现在百姓们无论南北,大多都能穿棉衣御寒了。
北方的冀豫之地,气候适合棉花种植,成为了新的主要的原料供给中心,但棉纺织业的中心,依旧还是在南方、尤其是长江三角洲一带。
本朝高祖皇帝起又有法令,规定每户农户都要种植一定的经济作物棉花当然也有种麻、种桑养蚕者,所以南方本身的棉花产量也很可观。
综上,杨绦没有找到北方冀豫之地的棉商,也就退而求其次,结识了一个本地棉商孙藏。
是杨绦之前在杨谦与杨谚考中进士时,帮忙接待登门祝贺的客人期间,有意结识的。
杨绦兴起开办纺织厂的这个念头,不是一日两日前的事情,而是刚到这个时空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所以他平时也在留意结交有用人脉。贩卖棉花的原料供给商棉商,就是很有用的人脉。
赶在过年之前,杨绦把孙藏约到酒楼,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打算边吃喝边谈生意。
原料供应商和厂家之间,强弱关系是会随时变化的。
好比现在,杨绦的纺织厂还没开起来,他想要孙藏给他供应棉花,就处于有求于人的较弱一方虽他自知纺织厂的远大前景,但孙藏不知啊。
所以杨绦对孙藏很是热情
“来来来,孙兄尝尝这家酒楼的招牌好菜西湖醋鱼来,喝酒喝酒”
杨绦热情地招呼着孙藏吃吃喝喝,不一会儿便称兄道弟起来。
既在生意场上,就要讲生意场的规矩。
在这古代,民不与官斗,尤其是这民还是商人。杨绦当然可以扯出杨谚和杨谦他们的大旗,对待孙藏倨傲轻视。
毕竟会像孙藏一样,亲自登门祝贺杨谦和杨谚考中进士的富商,大多都是没有比杨谚他们更大靠山的。如果有,他也就不必亲自到场了。
但还是那句话,既在生意场上混,就要讲生意场的规矩。于是就有了杨绦在这腊月年跟底下,宴请孙藏的事情。
“杨贤弟客气,嗯这家酒楼的西湖醋鱼果真味美来来,喝酒喝酒”孙藏年纪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
不过言行之间透露出的圆滑与气势,充分说明他能白手起家,并做成杭州知名棉商,也不仅仅只靠运气和一腔热血的。
孙藏刚接到杨绦的酒宴邀约时,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杨绦两个亲兄弟的风头,至今还未消呢,现在杭州谁不给杨二公子两分面子
就算知府,无事也不会去招惹杨绦当然也仅止于此了,毕竟杨绦大哥杨谦的岳父,可是朝中的实权大官。若真是将杨绦得罪狠了,杨绦未必不会豁出去向他大哥杨谦哭诉,杨谦再去和他岳父说上一声,就能给下面这些官员一些教训了。
孙藏赴宴前,怕杨绦以势压人。他若不依杨绦吧,杨绦虽然只是一介匠户平民,但奈何杭州这些官吏会看在杨绦两个亲兄弟的面上或是为了向杨谦和杨谚卖一个好,也会乐于刁难他。
他不过一介商人,那些官吏要刁难他,那可太简单了,随便开一句口就是。比如把他货物扣下检查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他就会无法按时交货,生意也必将受到影响。
不过等孙藏真的赴宴了,才发现他之前的担心多半是不会发生的了。
邀他吃饭喝酒的杨绦,还是和之前接待客人时一样,言笑晏晏、礼数周到,并没有变成小人得志的倨傲模样。
饭桌上吃吃喝喝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在酒精和美味的双重催化下,双方都变得心情舒畅起来。
这时候谈事,会比在谈判桌上正襟危坐神情紧绷时,要相对容易一些。
所以酒桌文化能久盛不衰,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杨绦和孙藏已经推杯换盏好几轮了,闲聊完好几个话题,场子已经聊热了。
又一次碰杯之后,杨绦终于说到了今日的主题
“听闻孙兄的棉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弟开年后也打算开一个纺织作坊,不知杨兄可否与小弟也做一桩生意呢”
生意上门,孙藏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杨贤弟能照顾为兄的生意,为兄求之不得呢,哪有不做的道理”
既然是做生意的,有生意当然会做。问题就在于做不做得成,重要的是条件谈不谈得拢。
这一点,杨绦和孙藏都心知肚明。
不过杨绦身后有靠山,孙藏却只是普通商人,都只是一次次用银钱开道,以求予他一个方便。
基于这一点,只要杨绦开出的条件不是太苛刻,孙藏应该都会同意。
杨绦显然也明白,哈哈笑道“哈哈哈,孙兄说的是。小弟我那个纺织作坊啊,开在城南云居山侧的一座小荒山上,厂房场地大小很是可观。因此目前虽然都还没开张,但我也存着把生意做大的愿景”
“所以,在我这桩生意里的棉花价钱,与孙兄卖与纺纱散户的,肯定是不同的,毕竟所需供应的棉花数量那是天差地别。
还希望孙兄,能给小弟一个实惠的价钱。”
孙藏沉吟一息,问道“杨贤弟既然所开是纺织作坊,那想必分了纱坊和织布坊”
“既然是纱坊形式,那所耗原料棉花相比散户会多很多。如此为兄就可以答应全看市面上一般纱坊购进棉花的价钱,是个什么价,便卖给贤弟什么价。”
当下的纺织业,不管是纺纱还是织布,绝对数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方式。
至于那些纱坊和织布坊,在杨绦看来规模都可说很小,完全不能与用机器生产的纺织厂相比。
因为眼下市面上的纱坊较小,所耗原料棉花也就不很多,所以在棉花价钱上的让利,相比纺纱散户的其实没让多少。
杨绦并不满意孙藏所说的,比照市面上的纱坊的棉花进价,进而定价的方法。
杨绦微笑着摇头,“不,小弟希望孙兄能在市面上纱坊的棉花进价基础上,给一个更加优惠的价钱。”
杨绦这么说,孙藏也不好开价了,便把第一次开价的机会给了对方“比如杨贤弟你想怎样一个优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