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慎之二人一走,苗静雅就不耐道,“别说了,换个唱曲子的来”。
仇不恃哼了一声,只惧于苗静雅身份,不敢多话,邓文雅见仇明珠姐妹明显一幅明哲保身不愿开口的模样,起身朝那说书先生福了福,开口道,“先生先且去后头歇一歇,来人,上茶水,再请唱曲的淼姑娘来”。
闺秀们在闺中饮宴作乐,自然不可能请花街柳巷的唱曲姑娘,大多都会请官家教坊司专门为贵妇贵女们训练的伶人,这淼姑娘就是其中佼佼者,仇希音不是拿着谢探微的帖子去请,根本请不到。
邓文雅这句话算是给足了苗静雅面子,不想苗静雅听了却勃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你竟敢如此辱我”
邓文雅愣住,不但邓文雅,座中众人也皆都愣住了,不解看向二人。
苗静文忙站了起来,“雅姐儿不可无礼”。
苗静雅平素端庄的脸涨得通红,“我怎得无礼了是她故意叫那个卑贱的伶人苗姑娘,好羞辱于我”
众人这才恍然,邓文雅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直到十岁上才随着母亲来了京城,这几年来虽然已经将京城话说的似模似样,但多多少少还带着些江南口音。
江南口音本就绵软清甜,加上邓文雅说话细声慢语,听起来十分悦耳,因此众人都没有多在意。
她说“淼”字时的确有点吐字不清,有些像“苗”字,可她说不清楚的绝对不止一个“淼”字。
这一向仇希音不在,仇不耽话少,仇明珠姐妹被凤知南噎了一句就不再开口,仇不恃又顶不了事,都是她在待客,众人也就都习惯了。
再说教坊司的淼姑娘精通音律,京城谁人不知
邓文雅一开口,众人都知道是谁,先入为主,反倒没有人在意她说的到底是“淼姑娘”还是“苗姑娘”了,不想却被苗静雅理解成了这个样子。
邓文雅也听明白了,忙俯身行礼,“苗姑娘,你勿生气,侬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慌张焦急下,江南口音更重,又将苗姑娘说的像淼姑娘,苗静雅气得双颊滚烫,透过厚厚的粉都能看见她通红的脸色,越发认定了邓文雅是故意用那旁门左道,故意羞辱于她,拿定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拿她怎么样,好报在小相国寺那两天受辱之仇。
她气恨下只觉一股怒气不受控制地直冲脑门,竟是不及叫丫鬟,两步上前“啪”地一耳光甩到邓文雅右脸,又极其熟练地反手又是一巴掌甩上邓文雅左脸。
她还想再打,却被赶到的凤知南一把捏住了手腕,狠狠往后一推。
苗静雅被凤知南推得连连后退,直撞到圈椅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那边邓文雅双颊以可见的速度肿起,满嘴是血,头晕目眩地往下倒去,凤知南忙接住她,扶着她慢慢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看向苗静雅。
苗静雅看了看瘫倒在椅子上的邓文雅和满脸肃杀之气的凤知南,这才后怕起来,她,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看那个贱人不顺眼,她悄悄遣个人折腾就是,何必亲自动手,还是在凤知南在场的情况下
她茫然无措地看向苗静文,苗静文显然也被她的动作惊住了,一时半会竟是反应不过来。
其实,不但苗静文,整个水榭的丫鬟主子都惊住了,一时水榭中竟是谁都没有动作。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邓文仲忽地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说着跟匹小野马似的朝苗静雅冲去,仇不耽忙一把抓住他,“表弟,不可冲动”。
他说的是不可冲动,而不是不可无礼,苗静雅反应过来了,忙站直身子,厉声道,“这就是你们仇府的待客之道我只是小惩大诫,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贾人之子登堂入室,自称主子,还敢大呼小叫,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仇府的规矩”
仇不耽将死死挣扎的邓文仲交给小厮,看也不看声嘶力竭的苗静雅,只死死盯向苗静文,“我仇府的规矩那我倒要问问山西苗氏,百年书香,规矩又是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到别人家大呼小叫,掌掴主家亲眷的规矩么”
苗静文哑口无言,苗静雅喊道,“你们仇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们苗氏攀着妇人裙带爬上来的无耻小人,还真当自己是书香门第了”
仇不耽反唇相讥,“如果你们苗氏是什么书香门第,那我们仇家还真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了”。
瘫软在椅子上的邓文雅捂着脸站了起来,恨声道,“苗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相欺相辱在小相国寺”
苗静雅怕她当真受辱之下不管不顾说出小相国寺的事,忙大声喝道,“贾人之女也敢与本姑娘你你我我的别说是你辱我在先,就是我当真无缘无故辱你,你又能如何”
她说到这自己也是一愣,随即就觉一阵痛快,是的,痛快
宁慎之看重仇希音,为了那个卑贱的丫头打她的脸连带着凤知南也处处与她作对
虽然苗夫人和身边的丫鬟都劝她说仇希音还小,才八岁,又瘦又矮,跟只豆芽似的,但她却总是放不下心来。
什么还小什么因为谢探微爱屋及乌谢探微那么多侄女外甥女,他宁慎之怎么就光爱屋及乌这一个了
要不是她那张狐媚子脸,宁慎之能这般看重她还小再小也有长大的一天
别说宁慎之才二十来岁,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纳个没及笄的小丫头,她也不是没见过
仇正深如今位列二品,仇希音的外祖谢氏更是名重大萧,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拿她怎么样,还不能羞辱羞辱她的表姐么
贾人之女
那位仇老太太可也是商户出身,仇希音那小贱人再装得冰清玉洁,骨子里也流淌着商人卑贱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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