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希音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僵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慢慢靠近。
在距离她三尺时,谢氏停下脚步,面色冷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开口,“你刚才打草惊蛇了”。
仇希音目光一紧,谢氏又道,“报仇这种事,不击则已,一击必中,小打小闹,只会引人戒备怀疑”。
有一瞬间,仇希音起了个荒唐的念头,谢氏这是,在教导她?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仇希音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试探问道,“报仇?二姐姐不是自绝的?”
谢氏瞧了她一眼,肯定开口,“不是”。
她竟然就这么跟她说了实话!
一瞬间,仇希音又诡异地起了一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那,母亲要怎样报仇?”
“你果然也知道”。
谢氏淡然的近乎冷漠的声音响起,仇希音一滞,竟然是在套她的话!就她还傻兮兮的受宠若惊下忘了做戏了!
仇希音不甘心下竟忘了对谢氏的厌恶,又追问了一句,“那母亲准备怎么报仇?”
她虽和兰十九去看了仇不遂,但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谢氏这辈子能发现,上辈子肯定也能发现,但一直到她死,她也没见谢氏对谢嘉木和丰氏又或是谢老夫人做些什么。
又或者说,这次动手的不是丰氏,而是谢老夫人?
上辈子很快谢老夫人就因谢嘉树的死中风瘫痪,口不能言,当真是生不如死,要是谢氏到那时候还没找到机会动手,倒也的确不必再多此一举。
只,就算是谢老夫人动的手,按谢氏的性子,绝对不像是会轻易放过谢嘉木的人啊?
那天光是听说谢嘉木和仇不遂有私,她就差点捅死了谢嘉木。
上次,苗静雅扇了邓文雅两个耳光,她为了个外甥女就要扇苗静雅二十个耳光,更是逼得苗首辅闭门思过,苗家与宁慎之退亲。
就算是谢老夫人中风了,谢氏能那么轻易的放过谢嘉木?
还是说谢嘉木后来的早亡是谢氏动的手?她竟是等了那么多年才动手?
有什么快速从仇希音脑中闪过,只太过迅速,她根本来不及抓住。
“这些事,你不必管”。
谢氏说完转身就走,仇希音喊了一声,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语气有些僵硬地道,“虽说做法蠢了点,但好在还算顾念手足之情,以后的事,不必管了”。
仇希音又喊了声母亲,这次谢氏没有再理她,不多会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
仇希音面色复杂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方又往灵堂去了。
……
……
因着仇不遂是未嫁夭亡,吊唁的人虽多,丧事却办得简单,仇不遂下葬后,亲眷也都一一离开,包括谢家的人。
谢嘉树走的时候,十分不放心,一再叮嘱红萝要寸步不离跟着仇希音,又和仇希音说过些日子接她去谢家弄小住。
仇希音一一点头应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除了仇老太爷偶尔出门访友,除了仇正深还要按时上衙,整个仇府都沉寂了下来,包括仇老夫人和仇不恃。
仇不恃是吓到了,仇不遂和她一起长大,突然没了,她吓得夜夜睡不安稳,仇正深又因着仇不遂的死,越发地约束她,她白嫩的小脸快速的消瘦了下去。
仇老夫人则是真的伤心,几个孙女,她看的虽都不如邓文雅重,但毕竟是嫡亲的孙女,又是自小在眼前长大的,怎么都有些感情的。
她被关在养德院时就缠缠绵绵的小病了几场,这么一来直接病倒了。
而经苗静雅一事,好不容易病愈的邓文雅则因仇不遂一事再次病倒,仇氏因为担忧仇老夫人和邓文雅也病了,整个仇府都弥漫着药香。
最热的夏季逐渐过去,待得第一缕秋风吹拂过京都的精舍美屋时,沉寂的仇府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仇府病倒的几个主子也逐渐好了起来。
仇老夫人准备带着一众小辈们去大相国寺,一是为仇不遂做场法事,一是为仇府众人祈福。
仇老夫人下令,谢氏一般是不理会的,这次也不例外,倒是花老太太主动提出要带仇明珠姐妹一起去,为仇不遂尽一份心。
仇老夫人和花老太太便带着仇氏,仇不耽、邓文仲和几个女孩儿,由仇正深亲自护送着往大相国寺而去。
仇希音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不由冷笑,仇不遂的法事,最该出现的谢氏却不在!
她想起仇不遂和她说起谢氏为什么纵容仇不恃时眼中的复杂晦涩的光亮,又自嘲一笑,人死灯灭,她的二姐姐约莫也是不在意她们的母亲去不去的。
法事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一直到下午申时初才结束,结束后仇老夫人重重添了香油钱,跪在佛前祈求菩萨保得仇府的顺遂平安。
仇老夫人被关了许久,又病了许久,瘦了一大圈,许是没有心思染头发,白发从生,乍一看至少老了十岁。
许是跪的久了,起身时即便又丫鬟搀扶,仇老夫人还是一时起不来身。
仇正深瞧着年老憔悴的母亲,想起少年夭亡的长女,不免心中凄然,示意丫鬟退开,亲自搀了仇老夫人起身。
仇老夫人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拂开他的手,别扭了几个月的母子关系算是缓解了些许。
仇氏欢喜擦了擦眼泪,“这就对了,亲生的母子哪来的隔夜仇?”
“哪里来的许多废话!”
仇老夫人喝了一声,仇氏也不怕她,嘻嘻一笑,扶起她另外一边胳膊,“娘跪了这许久,肯定累了,我和二哥扶您去厢房歇歇”。
花老太太噙着笑看着,也由女儿们扶着去歇着不提。
长辈们都走了,在府里关了一个月的邓文仲就有些坐不住了,喊了一声“我出去转转”就往外跑,仇不恃忙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