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烈颔首,“不需要你做什么,你陪我去就行了。”
“哦。”江辰眼观鼻鼻关心,决定做一个安静的小跟班。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韩烈带着江辰来到一处民房。
房子看上去和这个村子一样,十分简陋。墙上的腻子不知道多久没有翻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韩烈面色肃然,他放慢了脚步走到房屋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谁啊”
“张婶,是我,韩烈。”韩烈一贯冰冷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
很快门被打开,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是小韩啊,快请进来”
江辰注意到,她的眼睛毫无神采,一直只看着前方。
他不由得看向韩烈,韩烈向他点了点头,他瞬间会意原来女人是个瞎子,她什么都看不见。
韩烈提着礼品走进房门,江辰也跟着走了进去。本就不大的屋子顿时显得更加狭窄,江辰几乎没地方落脚,不得不贴着韩烈站着。
他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张婶的注意“小韩还带了朋友来吗”
“嗯,”韩烈把礼品盒放在桌上,“他是我的下属。”
张婶呵呵一笑“干嘛说得那么冷冰冰的,下属怎么了,下属就不能是朋友了来,你们快坐,我给你们倒水喝。”
“谢谢阿姨。”江辰道谢。
张婶的动作霎时顿住了“你,你是小江这么多年都没看到你,阿姨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江辰微微蹙眉“阿姨,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江辰。”
“认错人了”张婶茫然地看着前方,“我认错人了怎么会呢”
韩烈拍了拍张婶的肩膀“他叫魏明成,是我刚聘请不久的顾问。”
“这样啊,那,那小江呢他都好久没来了”张婶的语气难掩失落。
“他啊”韩烈看着江辰,“会来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见您的。”
韩烈不善言辞,张婶总爱问他找对象生孩子了没,他每次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这次也一样,没寒暄几句,他就挽起袖子去门外拔杂草去了。
“阿姨,”江辰见韩烈离开,趁机询问,“您是韩烈和江辰的什么人”
张婶慈祥地笑笑“他们是我儿子的战友,他们都是好孩子。小韩虽然嘴上不说,可阿姨看得出来他喜欢小江。小江呢,性情温和,对待别人又谦逊有礼,赤诚热心。可惜,几年前小江就不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韩不肯找别人,阿姨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孤身一个人,和他谈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江辰环顾四周“您说您的儿子和他们是战友,那他人呢”
张婶指了指门外“他就在那棵杏树下。”
江辰喉头一哽,他现在才明白,原来阿姨的儿子已经去世了。韩烈和他会来,是为了照顾战友的母亲。
“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江辰问。
张婶点点头“去吧,他老是待在那,肯定也很想见见别人。”
江辰起身走向杏树,在杏树旁看到了一方矮矮的墓碑,上面写着“爱子张啸元之墓。”
“他很爱笑,也很喜欢和别人说笑话,是我们团公认的开心果。他比较胖,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江辰最喜欢在他笑的时候戳他的酒窝,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韩烈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人的模样,可很快又随着潮水流向不可追溯的远方。
好半晌,江辰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问“他是怎么死的”
“我跟江辰还在当兵的时候,遇上了一次洪灾,我们这些人全都去了抗洪一线。当时,堤坝被冲毁,必须用大量沙袋配合推土机对溃堤决口的急流进行阻截。”韩烈用它独有的声线描绘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抢险救灾,“没有犹豫,我们所有人扛上沙包就往河里冲。水流湍急,人力根本无法阻止,我们被水流逼退数次,不得不退回岸上。”
“初步定下的方案是必须先组成人墙,给后面人打桩固定、充填沙袋争取时间。圆圆说他吨位最重,自己扛了四个沙包冲进去当前锋,我们没拦住他。但他的确凭一己之力,为他身后的战友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但他自己也精疲力尽,没能扛住急流,被水流冲走。”韩烈哑着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江辰心旌摇曳,急忙问“他算是烈士吧,不是应该有抚恤金吗为什么烈士的家人却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
韩烈解释道“张婶把抚恤金捐给了救灾基金会,她说这是她能为圆圆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来过许多次,张家村的民风淳朴,张婶人缘也极好,我打点过了,让村长和其他村民多多照看她。逢年过节我会过来看一看,我嘴笨,不会说话,倒是江辰很能哄张婶开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张婶还对江辰念念不忘。”
江辰听罢,心底发酸。
他可以想象得到,张啸元的死给张婶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她的眼睛”江辰看向韩烈。
“是哭瞎的。”韩烈说。
有那么一瞬间,江辰鼻头酸涩,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从他心底涌上来。
他咬牙忍住了泪意,故作轻松地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韩烈拍掉手里的草屑“我一直怀疑你就是江辰,但就在刚才,我确认你不是他。”
“为什么”
“如果是他,就算再恨我,再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会狠得下心对张婶说谎。”韩烈苦笑,“江辰这个人,你看他仿佛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可实际上,他的心跟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