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有些担心的对玉芬说“我的意思是,总不能看着那边彻底倒霉。该拉一把还是拉一把。要不然咱们脸上也没光啊”尽管心里对贾政那边是实在厌烦了,可这是个人情社会,大家都把家族看的很重。若是贾赦一房表现得太冷淡了,会引起很多的猜忌和指点的。毕竟人言可畏,尤其是那种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一点也不腰疼的圣母们。总是叫人无奈。
谁知玉芬却是咬紧牙关“不要插手,我们不去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祖宗的名声是谁败坏的不叫他们狠狠地摔一跤,今后不知道还干出来什么事情呢。我们没完没了的给他们擦屁股,还过不过了。”
她顿了顿“你是担心有人指摘我们,我看京城咱们呆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你从小还没离开过呢,你虽然身在中枢但是外面地方上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未必清楚。好孩子,你该知道高楼平地起的话。那些首辅大臣哪个一直在内阁里面的你打量着从底下的折子上看到全部事情,那才是天真呢。你出去走走,锻炼下”
雁声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还留在京城的确没有前途,别的不说,就是二房和那些不争气的族人,已经叫人焦头烂额了。不如出去走走,在地方上历练一下。
正好可以离开这些烦人的事情和不想看见的人。
“老爷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太太也是这么说。对了我岳父来信说,他有心告老了,想回到扬州去。玉儿也想回娘家看看,不如趁着机会,我谋个外任的差事。不敢奢求什么肥缺。只要能历练自己就好了”雁声站起来,想了想“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管了随他们闹去”
贾琏这天正在外面逍遥自在,凤姐到底是留下了些银子,手里有钱,胆子就壮了,贾琏正想着自己是拿钱去谋个差使呢,还是做点什么营生。谁知还没弄清楚,就被几个差人当街拦住了“你便是贾琏,一个案子牵扯到了你,跟我们走一趟”
只一句话,贾琏吓得脸色煞白,顶梁骨走了真魂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他忙着赔笑打拱“几位是不是弄错了,我的案子都了结了。”
贾琏还要搬出来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来,谁知那几个差人却是根本不理会,拉着贾琏说“琏二爷何必这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只是传你问话。剩下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说着他们簇拥着贾琏走了。
贾琏被抓走的消息传来,玉芬只淡淡的说“知道了,且等着老爷回来再说。你们去打听着。看到底是什么官司”玉芬心里有些庆幸“幸亏叫凤丫头先走了。若是她还留在京城只怕也被牵连进去了。贾琏虽然不敢做的太过分,但是以前总是想走歪门邪道的。只希望经历这次,这些毛病都改了吧。”
至于贾政和王氏,玉芬嘴角露出个笑容,自作自受,当年王氏倚权仗势,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啊
贾政这边真是乱了,王氏现在是呆傻了,什么也不知道,贾政更是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好容易从亏空案里面解脱出来,又被卷入了高利盘剥,包揽诉讼的官司里面。最叫贾政郁闷的是,他竟然一无所知。这一切都是王氏背地里做的贾政又被关进了牢房,王氏倒是因为得了失心疯,免过一劫,贾琏虽然知道些事情,但是到了这节骨眼上,他只能把一切都推到了王氏身上。说这些事情全是王氏授意的,自己根本不知情。就是帮人送信,也不知道里面的事情。
这本来是一本烂账,不过是有人递了状子,京兆尹衙门不得不接了状子。贾家现在是彻底倒了,虽然还有些人想借此整一整贾赦和雁声父子,但是也不敢贸然伸手。京兆尹本来和贾赦有些交情的,曾经私下和贾赦通气。贾赦却说“我们两房早就分家了,你也不用为难,只秉公办案就是了。我这个弟弟是个糊涂的,从小读书读傻了,家里的事情一点不通。至于我那个弟媳妇,你是知道,她是王子腾的胞妹,王家的家风历来如此。至于重利盘剥的事情,多赔给那些苦主些银子,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还得了失心疯。大夫们看了,说已经是不知人事了。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叫她丢人现眼吧。”
京兆尹忙着说“这个事情只管放心,都是些陈年旧案。主要是几个被追债不过的苦主都或者跳河,或者上吊,毕竟是人命关天啊。不过他们都愿意得了烧埋银子,就不告了至于令弟,也有失察之罪。按着本朝的律法,或者拿赎罪银子,或者流放。”
“很好,很是公允难怪人家都说你执法严明,兼顾人情公理,今天看来果然如此”贾赦对着京兆尹一番马屁,大家都心气平和了。
贾政灰头土脸的回到家,虽然已经是盛夏天气,可是贾政的心却是寒冷彻骨。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无望了。当初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再次起复,谁知接二连三,他已经彻底不能翻身了,放纵家人放高利贷,仗势欺人,甚至逼死了人命,荣国府辛苦积攒下来的人脉竟然被王氏用来收受贿赂,为别人包揽诉讼
王氏捞了多少的黑心钱,结果竟然被她放在了王子腾那边。随着王子腾倒台,那些银子都没了,可是贾家的罪名一条没少自己现在已经被贴上了无能,昏聩的标签了。自己已经鬓发苍白,胡子都花白了,还怎么东山再起呢
管事看着贾政脸上不好,小心翼翼的说“那边大老爷说若是老爷回来了,请老爷过去说话。还有就是家里的人都散了,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见着老爷出事了,告假的告假,闹着赎身的赎身。老爷还要拿个主意啊”
贾政颓丧的瘫在椅子上“随他们去吧”贾政在房里坐了半天,把家里人都叫来了。宝玉湘云神色惶惶,就像是两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眼里只剩下惶恐了。李纨倒是低着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贾政只觉得少了一个人,半天才想起来,少了贾环。
贾政一边叫人去唤贾环来,一边对着众人说“以前咱们家兴盛的时候,却不知道收敛,一味地骄奢淫逸,嚣张跋扈,才有今天的报应。经历了这一次,我的心也灰了。今后你们各奔前程吧,家里的事情,我一向是不管的,谁知你们太太却辜负了我的信任。才有今天的祸事经历了这几次劫难,咱们家里算是彻底败落了。”贾政示意管家把账目拿出来。
当初卖园子的十万银子,已经都花掉了,宝玉和湘云拿出来自己的体积补上了不足的份额。家里只剩下一些田地和京城里面几个房产罢了。剩下的也就是些古董什么的,贾政神色凄然苦笑了下“我虽然没老太太那么精明能干,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如今家业凋零,大家在一起谋生反而是更难了。今天我索性把家业分散开。”
说着贾政把家里的东西要分给众人,李纨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管家念账本,一边和自己心里的账本对照着。有些能对上,有些则是对不上。她听出来贾政似乎要把东西平均分配的意思,忙着说“老爷如何分,我自然无权置喙,只是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像是宝玉和环儿,不是成家立业了,就是得了功名。”说着李纨抹抹眼泪,刚要诉苦,就听着贾环的声音“大嫂子想要拿大头,你只管照实说,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呢。为了救老爷出来,宝哥哥和我拿出来体己银子,不管多少也是我们的心意,倒是大嫂子一言不发,一个钱不拿。这会还要拿大头真是个安分守己,立志守节的大嫂子”
李纨顿时脸色黑了,柳眉倒竖“这是什么话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没什么进项。不像是宝玉,有老太太那么多的体己东西,随便拿出来几样救自己的父亲,也是老太太和太太没白疼他一场,环三弟,你这些年在那边,听说大老爷和大太太也没亏待你。新年分红,你是上上分的,和雁声琏儿一样多,你一个人,这几年积攒了不少了,为自己的亲爹花几个钱,也是你的孝心呢”
李纨言下之意是她是寡妇,要特别照顾是应该的,宝玉和贾环那自己的私房钱救贾政,是天经地义的。
“我们兄弟怎么孝敬父亲都是应该的,大嫂子一个人拉扯着侄子,本来我们应该伸手帮一把。只是你不该恩将仇报这些年老太太和太太是怎么对你的,你整天哭穷,我们就算算,你到底多穷”贾环沉着脸,反唇相讥。
李纨顿时火冒三丈,完全没了平日寡言少语,木讷安静的样子了,瞪着眼和贾环争吵起来,她声音尖锐,就像是尖锐的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去贾政有些不真实,李纨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贾环也不和李纨争辩,只轻描淡写的说“你立志守节,自然值得我们尊敬。只是你挑唆着兰儿告自己的祖父,就是老天爷容不下你当初我和宝二哥一力主张那银子免罪,你却是推三阻四的。我就怀疑,按说最着急的人应该是你。若是老爷真的有个什么,这个家就属你没了依靠。可是你却好像巴不得老爷出事。原来你是打那卖园子剩下十万银子的心思。想着老爷回不来,或者死了,你就能分家产了。结果那十万银子没了,家里也元气大伤你有不甘心,跳出来要拿大份是不是你不能如愿,还要在把我们兄弟给害了不成”
听了贾环的话,李纨脸色就像是鬼一样,她浑身颤抖,指着贾环,忽然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了。
消息传到了贾赦这边,玉芬叹口气“环儿还是年轻,太性急了不过说破也好,省的今后再生事端。”
“二弟已经很忠厚了,照旧给了珠儿媳妇一份家产,叫他们独自生活了我看经历了这么多,二弟也懂事不少了。至于珠儿媳妇,自己守着那点钱过日子吧。环儿的事情,我们还要操操心。”贾赦想起贾环的前程,有些担心叹口气。
“我看环儿是长大了,你也不用很操心了。好在环儿的功名被保住了,就是春闱不中,还有下一次呢。实在不行帮着环儿物色个差事。小小年纪,总是能慢慢熬出来的。”玉芬皱皱眉,无奈的说“琏儿那边才要费心呢。”
“这个容易,我给他找个差事,不过要离开京城”贾赦伸个懒腰,对着玉芬说“我忽然想起当年在南边的情景了,什么时候旧地重游也不错。”
贾政带着王氏和宝玉就住在了梨香院,贾环依旧是住在贾赦这边,李纨则是得了一处京城的房产,她带着贾兰搬走了。曾经显赫一时的荣国府彻底成了历史中的烟尘了。
没过多久雁声得了个山东布政使的职位,带着黛玉离开了京城,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贾赦和玉芬顿时觉得冷清起来,贾环倒是认真读书,预备在明年春闱大显身手,他每天过来给贾赦和玉芬请安,给他们带来不少的安慰。
贾琏这次真的老实了,他倒是没接受贾赦给他安排的差事,自己谋了个湖北粮道衙门的差事,也离开了京城。
王氏熬到了年底下,终于是撒手人寰了,贾政和宝玉倒是明显的松口气,他们父子终于不用被拖累了。湘云生了个男孩,贾政十分高兴,特别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做贾桂,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读书,蟾宫折桂。
玉芬带了不少的礼物过去祝贺,湘云脸上全是初为人母的满足和幸福,她忙着喊人给玉芬倒茶,谁知半天袭人才姗姗而来,见着玉芬在,袭人忙着迎上去“大太太来了,小丫头们都不知道哪里钻沙了,我给太太倒茶”
玉芬发现袭人没了以前的神采飞扬,整个人萎靡不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