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两银子是纸墨钱,这十两银子是我看话本故事的钱。”
徐天赐从小生活优沃,从不看重银钱,且他觉得花二十两银子就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他还占便宜了。
他本想多给靳磊些,又怕靳磊因为写话本赚钱而荒废了学业,废了双腿不能考科举是他生的遗憾,他很羡慕那些能科考的学子,因此希望靳磊能在仕途之路走下去。
他看得出靳磊与旁的人不同,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怕他不收银子再补充道:“这银子拿回去,让家母亲妻子过得宽裕些,于你也算是了了后顾之忧,你方能有更多的时间给我写话本。”
靳磊知他是真心想资助他,不想辜负他片好心,收下了银子。
商定明日交稿子的时间后,靳磊起身告辞了,只是刚出了徐天赐的院子就被管家请到了客厅。
“靳磊见过徐员外。”
徐家的员外官职虽是捐的,只是个虚名,但在明面上也算是个官儿,靳磊未过院试,尚未得秀才功名在身,见了他需得行跪拜之礼。
徐员外却未让他跪,走向前扶住了他,笑呵呵道:“靳童生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两人落了座,下人上了热茶,徐员外直奔主题,“听闻靳童生给小儿写了话本故事瞧?”
“是,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闲物罢了,难得徐少爷看得上眼。”靳磊谦虚道。
徐员外直摆手,“靳公子这‘闲物’可是帮了老夫大忙了,不瞒公子说,我家天赐前几年意外摔了腿,此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亦变着法子作践自个儿的身子,老夫对他是点法子也没有了……可他自从看了公子带来的话本子后开始有了变化了,肯爱惜自个的身子了,靳公子,你可算救了我儿啊。”
“徐员外言重了,我也不瞒员外,我给令公子带话本子实则是为了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家贫寒,读书又颇费银钱,出于无奈靳磊才出此下策,还望员外莫要怪罪才是。”靳磊坦诚道。
徐员外赞叹道:“靳童生行事光明磊落,令老夫佩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靳公子先付出后得到报酬,乃天经地义之事,老夫有何理由怪责?”他转头看了旁候着的管家眼。
管家会意,从袖掏出张银票来递给了徐员外。
徐员外接过,放到靳磊面前,“靳公子帮了老夫的大忙,这是老夫给你的报酬,还望公子收下。”
靳磊看去,是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心微惊,面色却未改,他起身拱手揖道:“徐少爷已经付了靳磊话本子的银钱,这银票靳磊不能再收,靳磊与徐公子是各取所需,不存在帮员外什么忙,靳磊不能再拿员外的酬金,天色晚了,靳磊告辞。”
看着少年离去的挺直背影,徐员外捋着胡须直点头,面上全是赞赏之色。行事稳妥得体,又不失自身风度,这样的少年将来必有大前途。
他看了桌上未送出的银票眼,这百两银票其实是试金石,他想知道靳磊是不是个见钱眼开之人,如果是,那他此后不会让他接近儿子,个不请自来,毫无关联之人,难保不会存了什么目的,他不得不防。
可事实证明,靳磊不是。
他让管家收了银票,起身往儿子的院子而去。
到了暖阁,徐员外见儿子坐在罗汉床上看话本,旁边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他瘦弱的身影被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俊美的脸上时而变动着神情,眼角也流露出耀眼的光茫。
徐员外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儿子脸上有除了阴郁以外的神情,激动得有些想哭。
“妙,太妙了。”徐天赐看到精彩之处,发出赞叹,无意间看到父亲站在门口,还红着眼眶,他微愣,而后露出笑来,“爹,您来了,快过来坐。”
“好好。”徐员外抹了抹眼睛,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儿子对面的位置上,故装不知的问道:“天赐啊,你在看什么呢?”
徐天赐道:“这是大河村个叫靳磊的童生写的话本。”
“哦?大河村姓靳的童生?莫不是杨儒生秀才的女婿,那个有名的神童?”徐员外暗自欢喜儿子竟然愿意跟他说这么多话,他想跟儿子多说点话,因此故意这样问。
徐天赐点头,“就是他。”
“他写的话本很好看?”徐员外脸好奇。
“好看,极好看,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都好看,主角性格突出,故事动人,环环扣入,牵动人心,让人欲罢不能呢!”徐天赐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像活了过来样,充满了生气。
看到这样鲜活的儿子,徐员外又想哭了,但他极力忍着哭意,笑道:“是吗?那不是可以与名家比肩?”
“有过之无不及。”徐天赐格外偏心靳磊。
徐员外想了想说出个提议,“既然这靳童生话本写得如此好,他家境又贫寒,不如我们帮着将这话本印刷出来,放到书斋去卖,这样便能让他得些银钱贴补家用了。”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那位高人指点他得了独子,他花重金给那高人在府城盖了座道观,不出几年,那道观便十分有名,后来又听说观主将道观迁至京城,如今成了京城最有名气的道观。
如今靳磊让儿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也是他徐家的恩人,他岂有不回报之理?
明面上给银钱靳磊不收,那他就暗帮他把。
“爹,这个主意太好了。”徐天赐满心赞同。
他喜欢靳磊写的话本,也喜欢靳磊,想帮他这点毋庸质疑,只是靳磊人如同名,行事光明磊落,又自有原则,前后收了他二十两银子后,怕是以后也不会再因这个话本收他的银子了,父亲这法子正好可以解他相助无门的困境。
父子俩商量着帮靳磊出书之事,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