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和离吧。”云轻语道。
靳磊喝茶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她,眸中平静,“为何?”
“妾身与王爷成亲近十载仍无所出,妾身是靳家的罪人,没脸再待在靳家,唯有自请离去。”云轻语声音微微颤抖着。
靳磊道:“我从未怪过你,靳家子嗣本就单薄,并非你的原因,你是不是今夜在宫中受了惊吓,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所以多心了?”
他放下茶盏走向前,坐到她身边,“跪了那许久,膝盖疼吗?”
“不疼。”云轻语摇头,“妾身谢过将军相救之恩。”
靳磊去握她的手,“你我是夫妻,本是一体,我不会眼看着你受委屈。”
云轻语避开他的手,起身跪在地上求道:“求将军写下和离书,放妾身离开吧。”
“我都说了不会怪你,你为何执意要和离?”靳磊有些恼。
云轻语道:“因为妾身知道,只要妾身在府中,将军就念着家母的恩情,不会纳别的女子,婆母将军待妾身极好,妾身不想因为自己断送靳家香火,求将军成全。”
“要是我不同意呢?”靳磊沉着脸问。
云轻语道:“若是将军不同意,那妾身只有一死,妾身宁愿不要性命,也绝不能背上断了靳家香火的骂名。”
“你这是何苦?”靳磊叹息一声,向前扶起她道:“你若执意要离开,我不拦你,只是你一个女子,和离后不管去哪里都会遭受非议,这样,我将竹屋送你,你且暂在那安身,待风头过了你再自寻落脚之处,如何?”
云轻语感激不已,“谢将军成全。”
骁勇将军与夫人云氏和离的消息很快传遍京都,大家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云轻语嫁进靳家已经十年,一直没能生下子嗣,而靳磊因念着云家的恩情一直未曾纳妾,大家平日里夸靳磊重情重义的时候也会私下说云轻语断了靳家的香火,是个罪人。
如今两人和离,靳磊就可以再纳别的女子为靳家延续香火了。
只是意外的是,云轻语离开靳家后并没有回云家,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大家都以猜测云轻语一定是觉得辱了门楣没脸回家,这才离开京城去了别的地方隐姓埋
名过日子。
更让人意外的是,云轻语与靳家和离后不久,云家就出事了。
云轻语的父亲兄弟全部被免了职,云家上下被流放外地。
有传言,是靳磊暗中动的手脚,因为曾有官员看到靳磊与云轻语的父亲云笠发生争吵,次日,便有御史上折子弹核云笠父子。
到了竹屋的云轻语并不知家中出了事,她每日在竹林喂养小鸡小兔,或者扛着小锄头耕种,又或者采些花做胭脂花粉,累的时候坐在秋千上看看书。
当初来到竹屋后,她发现院子里圈养了几只小鸡和小兔子,还有一个秋千,而后院被开垦出两块地,一块种了不少蔬菜瓜果,一块种了各种花卉。
她很震惊,靳磊竟真的照她说的布置了这里,看着心目中家的模样,她一时五味杂陈,心中也有些迷茫,不知道靳磊对她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不过不管有情无情他们已经和离了,此后他们再无关系。
山中好度日,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几个月,她的肚子慢慢隆起,她因习惯了每日劳作,倒也不觉得沉重。
“夫人,奴婢在溪水里抓了活鱼,今日做鱼汤给您喝吧。”丝雀端着个木盆从竹桥跑过来,笑着道。
她穿着粗布衣衫,挽着衣袖和裤管,发上还包着块碎花布巾,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个农妇。
云轻语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闻言睁开眼睛道:“好。”
过了头三月,她胃口变得极好,并不忌荤腥,什么都吃,特别爱吃溪水中的活鱼。
说来也奇怪,这溪水中的活鱼似乎怎么也吃不完,每每丝雀下去捉都能捉到几尾很肥的,不知道的以为是谁故意去集市买来放的。
“夫人昨夜未休息好吗?怎么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丝雀走进一看,担心问。
喊了十年的夫人,她一时改不了口,云轻语就让她别改了。
云轻语道:“仍是做梦,昨夜更甚,醒来后觉得有些疲累。”
“又梦到将军了?”丝雀问。
云轻语点头。
说来也怪,自她来了竹屋后,每夜都梦到与靳磊睡在一起,他搂着她,手搭在她腹上,隐约的她还能听到他轻声与孩子说话,很温柔。
梦有时很真实,真实到她以为靳磊真的夜里
来了,可她醒过来后屋子里并没有他来过的半丝痕迹。
而且京城离这里路程远,他不可能每夜都来。
想来是她有孕,夜梦频繁。
只是奇怪的是,她每夜都做的同一个梦。
丝雀道:“夫人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晚奴婢给夫人点上安神香,让夫人睡个好觉。”
云轻语点点头。
丝雀端着鱼去厨房了。
太阳有些大,云轻语不敢晒太久,站起身要回屋,突然发现竹桥之外有人影闪过,她定眼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一只野鸡拖着长尾站在树上望着她。
原来是野鸡。
云轻语摇摇头,她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出现幻觉,总觉得竹屋周围有人。
直到云轻语进了屋,隐在一棵树下的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夫人,安神香点好了,您安心睡吧,奴婢就在屋外,有什么事您唤奴婢。”丝雀朝床上的云轻语道。
云轻语点点头,“把灯留着吧。”
“是。”丝雀应下,放下帐子,打着哈欠出去了。
这屋子有里外间,她就睡在外间的小竹床上。
不像在府中有诸多下人,如今只有她一人,她要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伺候云轻语,所以每天都很忙碌,她实在困了沾床便睡着了。
自怀孕后,云轻语就变得能吃能睡,白天又要劳作,所以精力耗损比较大,也很快睡着了。
屋子里安神香缭绕,桌上的烛火静静燃着,外面的虫鸣声很有规律的响着,树上时不时有鸟儿发出叫声。
突然,一阵风刮来,桌上的烛火被吹灭,一道黑影落在床边,眸光轻柔的看着帐中熟睡的女子。
眨眼功夫,黑影消失不见,竹床发出轻微响声。
云轻语半睡半醒中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接着腹上便有了重量,她以为又在做梦,轻轻低语了一声,安心的沉沉睡去。
兴是有安神香的缘故,次日起来后云轻语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带着丝雀去林中挖些竹笋,晒成笋干,保存起来冬日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那有一个。”云轻语月份渐大,也不敢太过劳累,所以挖竹笋的活计就让丝雀做,她负责找竹笋。
丝雀照着她指的方向挖开泥土,必能挖出竹笋来,笑夸道:“夫人眼
睛真厉害,一看一个准。”
云轻语笑了笑,视线无意间撇到一个人影,笑着打招呼,“哑妹,又上山采药了?”
被叫做哑妹的一个十□□岁的姑娘,一身粗布衣衫,背上背着个竹篓,正吃力的往山上走,她朝云轻语点点头,比划了几个手势算是打招呼了。
“慢些,山中路不好走,小心别受伤了。”云轻语关怀道。
哑妹住在山下的一个茅草屋,会医术,时不时会上山采药,算是云轻语唯一结实的朋友。
起初哑妹出现的时候,云轻语还有些提防,让丝雀去查了她的来历,得知她是个哑巴,从小被家人遗弃,被一个会医术的老妇人收养,教了她医术,后来老妇人过世了,她就独自一人生活,无亲无故的也是可怜。
哑妹打了几个手势,表示自己不会有事,多谢她的关心,然后背着竹蒌上山了。
丝雀叹道:“哑妹真可怜,她的家人太狠心了,怎么能把她遗弃?”
“是啊,做父母的要多狠心才能把自己的孩子遗弃?”云轻语抚着肚子暗想,不管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样她都不会遗弃他。
相较于云轻语在山中的宁静,京城却是一片血雨腥风,不少官员被弹核罢官,朝中正在进行大换血。
“本宫没想到张和、付清二人竟然也会向皇上进言,要废了我贵妃之位,他二人可是本宫的人,也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敢背叛本宫。”雪嫣狠狠将杯盏摔在地上,怒道。
紫萝劝道:“娘娘息怒,那二人不知死活与娘娘作对已经被靳将军给处理了,这些日子来,靳将军替娘娘解决了那些质疑娘娘身份的人,朝中再无人敢对娘娘不敬了。”
“还好有靳磊在,否则凭本宫一人之力怕是应付不来。”雪嫣道。
“娘娘放心,靳将军为了娘娘和云氏和离,又将云家给除掉,还帮娘娘除掉一切阻碍,必会助娘娘心想事成。”
雪嫣怒火消散,扶了扶耸立的发髻道:“现在只要六皇子一死,本宫的七皇子就能继承大胜的皇位,这样大胜就在本宫手中了。”
“是的,相信靳将军很快会除掉六皇子。”
“老师,我刚刚的剑法练得如何?”诸葛炎收了剑,走到靳磊面前笑问。
靳磊点头,“不错,六皇子的剑法进步许多。”
“马上我就能解禁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父皇面上练给他看。”诸葛炎得意道。
靳磊负手点头,“那六皇子要勤加练习,这样才能得到皇上的夸赞。”
“是,老师。”诸葛炎应下,又拿着剑去练了。
看着小小的身影无比熟练认真的练着剑法,靳磊嘴角勾起欣慰的笑意。
“六哥。”正在这时,诸葛轩从外面走了进来。
诸葛炎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听母亲说弟弟会和他抢皇位,所以他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六哥,我来看你练剑。”诸葛轩一脸友善道。
诸葛炎语气不善,“我不让你看,你会偷学。”
“七皇子。”靳磊向前朝诸葛轩行礼。
诸葛轩看着靳磊笑道:“靳将军,你不是答应也要教我习武的吗?要不让我和六哥在一块学吧!”
“七皇子要和六皇子在一处习武?”靳磊惊讶,“贵妃娘娘怕是不答应。”
诸葛轩道:“母妃那我会去说的,靳将军,我想和六哥在一起习武,你就答应了吧!”
“六皇子的意思呢?”靳磊看向诸葛炎询问。
诸葛炎见弟弟一脸期盼的望着他,长得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又可怜又可爱,他心一软,道:“那今日便一起习武,明日不许了。”
“谢六哥。”诸葛轩拍着小手跳起来。
诸葛炎忍着笑,故意板起小脸,“那些基础的不不劳烦老师了,我来教你吧。”
“好啊好啊,我可喜欢六哥了,六哥教六哥教。”诸葛轩拉着诸葛炎的袖子直撒娇。
诸葛炎顿时觉得自己伟岸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招式,然后让诸葛轩学。
诸葛轩一阵彩虹屁,“六哥真厉害!”
诸葛炎仰起下巴,甚是得意。
靳磊看着兄弟二人相处得如此融洽,不由得拧眉。
他们兄弟必是要反目成仇的,以后该如何自处?
“六哥,你这的点心茶水都好好吃哦,我可不可以住在你这里?”诸葛轩一边吃得满嘴都是,一边朝哥哥撒娇。
诸葛炎嫌弃的看他一眼,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板着小脸道:“那不行
。”
“为何不行?”诸葛轩呆萌问。
诸葛炎道:“我有母后,你也有母妃,我们各自住在各自的母亲处,怎么能住在一起?”
“可是我们是亲兄弟啊,亲兄弟为什么不能住在一处?”诸葛轩问。
诸葛炎答不上话来,又不想在弟弟面前失了气势,只得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六哥是不是不喜欢我?”诸葛轩垂下眸子哭了起来,“六哥从来就不把我当亲兄弟对不对?”
诸葛炎见他哭了,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啊,你堂堂皇子,男子汉,怎么能哭呢?传出去多丢人?”
“六哥不喜欢我,六哥不把我当弟弟,丢人就丢人吧,我就要哭。”诸葛轩哭得更大声了。
诸葛炎急道:“你别哭,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这就他二人,也没个人做证,要是旁人觉得他欺负了他,父皇一定会责罚他的。
诸葛轩却不听,一直哭。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让你住在这,我也把你当亲弟弟,我喜欢你,行了吧!”诸葛炎实在怕了他,只好服软。
诸葛轩脸上挂着泪珠子问:“真、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诸葛炎一边给他擦去眼泪一边道。
诸葛轩一把抱住哥哥,“六哥,你真好。”
诸葛轩微愣,而后笑了,轻轻搭在弟弟的背上,“你要是听我的话,我会对你更好。”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诸葛轩道。
诸葛轩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带你去我的寝屋看看。”
诸葛轩跟在他后面,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你说什么?今日一整天七皇子都和六皇子在一处习武?”雪嫣得知消息后一脸震惊。
紫萝回道:“是的娘娘,七皇子还说要宿在六皇子寝殿。”
“他是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本宫说了不让他靠近诸葛炎,他偏偏还要主动跑过去?”雪嫣怒道。
紫萝忙劝,“娘娘息怒,七皇子还小,不懂事,宫中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他想去找六皇子玩乐也是正常的。”
“这个废物,枉废本宫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敌我不分!”雪嫣怒得骂道。
要不是诸葛轩还有用,她怎么会忍受他?一个流着敌人血的孩子
,哪怕是她生的她也爱不起来,在她心中,这个孩子和靳磊一样都是棋子,利用完了也要弃掉的,她不允许棋子背离她的计划。
她朝紫萝吩咐,“去,将他接回来,不许他宿在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