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边迟满贵正站在自家院门口,看见迟满金过来了,连忙打招呼道:“哥,才回来啊,吃饭没?”
迟满金道:“没、没呢。”
迟满贵打量他一眼,见他左手里扛了根杆儿,右手提了几条鱼,疑惑道:“哥,你今天钓鱼去了?”
迟满金含糊道:“唔,去、去河湾上……上头钓的。”
他不欲多说,又道:“不、不说了,我先、先回去吃……饭了啊。”
他说完就走,迟满贵疑惑地盯着他手里的鱼看了几眼,一条鱼尾巴还噼啪甩了一下,十分响亮,尾巴尖儿和鱼鳍都带红,这明显是鲤鱼,可他们河里这季节哪来的鲤鱼?不都是鲫鱼么?
屋里传来满贵媳妇的声音:“他爹,吃饭了,你杵那儿干嘛呢?”
“没,”迟满贵回身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道:“刚刚看见我哥回来了,跟他打声招呼。”
他媳妇到底是了解他,只看了他一眼,便道:“怎么了?打个招呼你至于这表情么?”
迟满贵只好犹豫道:“我哥说他去河湾上头钓鱼了,可我觉得吧,他那个鱼,不像是河湾上头钓得到的。”
他媳妇摆筷子的手一顿,狐疑道:“怎么说?”
“没什么,”迟满贵埋头吃饭,道:“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他不肯再说了,满贵媳妇也没追问,等吃了几口,忽然想起别的事来,道:“等等,你说鱼不是在河湾上头钓的,那不就只有鱼塘里能钓?那鱼塘现在是长青的啊,长青知道这事儿么?”
迟满贵只好道:“我刚刚也没瞧真切,这事儿不好说,回头我再问问他就是了。”
满贵媳妇却不赞同,道:“你哥那个人,他一开始不肯说实话,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了。”
迟满贵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鱼身上也没写名儿,他说不是就不是,你要去给长青说么?那我们兄弟可就要闹得难看了。”
满贵媳妇叹了一口气,重又拿起筷子来,道:“你放心,没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不会到处说的,先吃饭吧。”
……
下午时候,金色的阳光穿过桃花枝,投落在院墙上,一片斑斓,几只蝴蝶的影子纤细轻巧地在花间飞舞着,迟长青站在灶屋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试探着慢慢地往下压,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觉得正好,从松开手来,用炭在刚刚弯折的位置划了一道浅浅的印子,然后拿进了屋里。
片刻后,屋门被打开时发出悠扬的吱呀声,少女单薄纤细的影子晃过,檐下的燕子惊飞而起,发出啾啾的细鸣,振翅往碧蓝如洗的天空飞去,洛婵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四下看了看,不见那道熟悉的人影,便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红绳,片刻后,银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灶屋的方向传来了男人沉稳的声音:“婵儿,我在这里。”
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竹弓,洛婵双眸顿时一亮,比划着问他:你要做弓么?
“嗯,”迟长青试了试竹弓的力度,微微遗憾,道:“可惜竹制的弓为最下等,易变形,射程最多只有五十余步。”
他说着,比了一个开弓的姿势,脊背挺直,双臂流畅如一条直线,威风凛凛,双眸含着几分煞气,看着桃树花枝间上下翩翩飞舞的蝴蝶,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那一瞬间,洛婵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见的是那个曾经在沙场上肆意纵横,睥睨敌军,所向披靡的定远大将军!
她的呼吸下意识微微一滞,迟长青已收回了姿势,笑道:“婵儿,你可知最好的弓能射多远?”
二兄曾经也与洛婵说起过这个问题,她还有些印象,遂答:百二十步之遥。
“不对,”迟长青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道:“若给我世上最好的弓,只要敌人在我目光所及之处,箭亦可至,虽千里之外,能取敌首,如探囊取物尔。”
大将军说这话时,眼中带着满满的自信,神采飞扬,语气铿锵,叫人完全不能生出反驳之心,就仿佛他这么说了,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洛婵忍不住想,迟长青在疆场上究竟是何等风姿呢?睥睨四方,谈笑风生间,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忽然生出几分遗憾来,因为那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