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退下之后,殿内一片死寂,只听得灯烛爆了一个花,发出哔啵之声,烛台旁边,放着一封信,上面墨迹清晰,赫然是左相高盛的笔迹,这是一封密谋的书信。
秦跃拈起这一张纸,对着烛光看了半晌,像是要把上面的字一个个背下来,咽下肚去似的,过了一会,他面上露出几分冷笑来,眼中带着凶光,他喃喃着自言自语道:“明主……”
“呵,这天下只需要一个明主,狗养得久了,也会想反咬主人了。”
清晨时分,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洛府一如既往的安静,昨夜的灯火仍未熄灭,散发出微弱的光,零星散步,连廊外的木槿花还没开,但枝叶已青翠,长势甚是喜人。
寂静的空气中,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一名仆从举着灯笼照亮前路,其后便是身着朱色官服的男子,自连廊间穿行而来,身姿挺拔修长,正是准备上早朝的洛淮之。
出了府门,轿夫已在等候了,六名随从纷纷行过礼,这才请他上轿,由轿夫抬着一路穿过长街,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每每到上早朝时分,昭德门口就聚集了一大批官员,等候宫门开启,依次入宫,等的时间里甚是乏味,不少官员就会与同僚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说话,从前会谈论朝事,但今上登基之后,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说话,生怕祸从口出,到如今也就是互相干巴巴打个招呼,问一声好,剩下的就是大眼瞪小眼,宛如一个个木桩子也似。
空气沉闷得让人不适,正在这时,远处一顶青篷小轿缓缓而来,在宫门口停下,所有人都齐刷刷扭过头去看,待那轿帘被掀起时,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被人注意到。
这段时间以来,洛淮之这三个字,几乎就是一把刀的代名词,作为御史中丞,今上对他出奇的信任,只要他上本弹劾,轻则发落,重则见血,全族连坐的都不知凡几。
而御史台则更是成为了凌驾于三堂之上的存在,甚至有传闻说,宁得罪高盛,也不要得罪洛淮之。
空气静如死寂,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洛淮之下了轿,他抬起眼来,目光扫过那些纷纷低头避让的群臣,尔后落在了不远处,正在这时,宫门缓缓开启了。
……
洛婵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室内的烛火灭了,微亮的天光自虚掩的窗扇缝隙里落进来,她揉了揉眼睛,迟长青已经起了,屋子里很是安静。
而正是因为这安静,院子里传来的兵戈刀剑之声越发清晰,洛婵登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想起了什么,连鞋也来不及穿,掀被下床一气呵成,急急奔到窗边,推开一看,只见院子里两道熟悉的身影缠斗在一处,刀来剑往,银光遍洒,令人目眩。
洛婵看了一会,才终于放下心来,是大将军和二兄在切磋,不是真的打起来了。
一场罢了,洛泽之收剑入鞘,呼出一口气,对迟长青道:“论剑,是我不如你。”
迟长青亦收回剑,笑笑,道:“我观二兄习惯,似乎是惯常使枪的,各有所长罢了。”
洛泽之对这句二兄倒是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勉勉强强算是应下了,只是仍旧觉得别扭,他看向窗边的洛婵,道:“阿婵起了。”
迟长青亦跟着他望去,洛婵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笑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洗漱过后,迟长青去灶屋里做早饭,洛泽之便无所事事,站在院子里抱着双臂看洛婵绣花,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了,又绕着院子溜达起来,一边走,一边道:“阿婵,你们这院子也太小了,怎么不买个大的?”
不等洛婵回答,他又去扯瓦盆里的那株蕙兰,评价道:“瘦巴巴的,一看就活不久。”
然后又对檐下的燕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洛泽之攀在房梁上,伸着脖子往里看,然而燕子们一早就出去觅食了,巢里空空如也,他顿时大失所望,跃下地来,拍了拍双手,扭头盯上了墙角的簸箕,上面盖了一层麻布。
他好奇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洛婵还来不及开口阻止,洛泽之就已经掀开了麻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长条,他叫了一声,脸都绿了,险些把簸箕掀翻。
洛婵十分无奈,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兄,还有一样最怕的东西,就是虫子。
可是那是她养的蚕宝宝,怎么能算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