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岑,你要是还有心的话,就摸着良心跟我说实话,难道你没有怀疑过我吗你跟那些疑心我别有意图的人,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撕开那层表明平静的面具,她终于显露出情绪,表情起伏明显,唇瓣都在微微打颤。激烈又克制。
宴岑看着她,神色糅杂,有被一语中的的愧责,也有心疼和难以言表的无奈。
片刻后,他重重闭了下眼,“好,我承认。”
“我生性多疑,我承认我曾经确实怀疑过你的身份和来历。但是”男人睁眼看她,眼角微微泛红,“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呢你不会起疑心么”
他眉心微动,“初榕,你告诉我你叫初榕。我当时连你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也没有真正地信任过我。”
“你给过我机会么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向你和盘托出么”容初反问,声音渐高,“但你给过我这样的机会吗”
“换位思考”容初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那你不如换到我的位置上想想和家里决裂的是我,未婚先孕生孩子的是我,我那时候除了你根本无依无靠,可你呢”
她挺秀的胸口起伏更快,眼眶也倏地红了。
“你那时候是怎么对待我的你给我向你说实话的余地了么我有向你坦诚的信心吗”
宴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或许根本不该说“换位思考”这样的话。
他们俩在这段关系中彼此试探,互相怀疑,有自己的隐藏,也都有各自的无奈。
换位思考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加深矛盾,伤害对方
“宴岑,我那晚知足落水,你觉得这跟你没有关系么”容初咄咄逼人,“明明就是你们家,是你,让我除了跳下去外无路可走你们逼我落水,失忆受伤,还不明不白地当了三年的孤儿”
“但下午你解释的时候为什么对这些避而不谈你只说你的无奈,你的难过,你的不容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你不仅惺惺作态,你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容初激动控诉,声音都变了声调,白净的手紧攥成拳,用力到骨节发白。
这是重逢后,宴岑第一次看见她哭,或者说快哭了。
跟以前的簌簌落泪不一样,她现在一滴泪都不掉。即便他已经听到她清晰的哽咽,即便她的眼睛全红,表面已经光润得像一面镜子,她也硬是强忍着眼泪不哭。
“你现在还在这儿要我换位思考我不想思考宴岑,我情愿我什么都没记起来”
“记起和你这样的男人在一块过,想起和你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只觉得后悔我还觉得恶心这简直我的污点”
她最后那几句话如惊雷一般,炸得宴岑嚯地从座位上起身。他一把钳上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前一带,高大的身躯前倾。
“初榕”男人的眼睛比她的还红,低低唤她假名时睚眦欲裂,“你后悔你恶心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你的污点”
他一直在心里地守着他们的那份感情,一个人带着他们的孩子,执拗地等着和她再见可她居然轻易就把他最珍视,最宝贵的东西狠狠踩在脚底。
他以为的唯一温暖真实的存在,没想到在她眼里竟然这样不堪,根本不值一提
“我虚伪好,好我是虚伪有心机。但对待你,我都恨不得把心剖出来捧到你面前难道你从来都看不见么”
宴岑手下无意识用力,手掌跟铁钳般箍得容初手腕生疼。她抬眸,看到男人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俊朗的脸跟着表情一起扭曲。
疯了。
这个男人又开始发疯了
“你说我没有心,那我对你的感情和真心呢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宴岑稍顿,喉结激烈翻滚。
“容初,我看你才是没有心”
容初被刺痛一般,眼眸骤紧。她一下子挣开他的禁锢,猛地扬起那只被捏得泛红的手腕
“啪”
“你混蛋”容初喊道。她的眼泪跟巴掌一起落下来,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男人。
宴岑的脸偏向一侧滞了片刻。随后他转过头,猛地抬手抓上她双肩,欺身而下。
容初看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暗的黑眸,突然想起那次在试衣间,他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就吻下来
“小初”
这个声音耳熟。
宴岑转头,果然又看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容家大哥。
这次,容耀身后还多了一个人那张脸和容初有五分相似,又频频出现在各种大小荧屏上。
容耀和容蓉大步带风,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
没等他们靠近宴岑,宴岑身边那几个隐形的保镖突然现身,很不客气地挡在容家兄妹的前面。
容耀还没开口,大厅门口突然冲进来一排黑衣制服人。
两队保镖相对而立,一时间剑拔弩张。
容初一把推开男人,转身走向哥哥姐姐。
容蓉看到自家小妹脸上的泪痕,立刻不淡定了。她刷地抬手指向宴岑,“你”
容耀侧眸看她,微微摇头示意。
他又关切地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容初,重新转向宴岑。
“宴总。”容耀脸上不见丝毫笑意,“小初和你之间的情况,我们已经充分了解了。我想她的意思你也已经明白了。”
“那么今天,我就在这里郑重强调除非必要,以后请你不要靠近容初容初今天就会从这里搬走,你也不要再寻机接触她,否则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法律手段”容耀语气冷硬,掷地有声。
“就算禁止近身令拦不住宴总,我做哥哥的也不会坐视不理。我这个人冲动易怒,碰到有关自家人的事又难免蛮横,到时候要是闹得太难看,可别怪我没提前跟您打过招呼”
“没错。”容蓉接过大哥的话头,“宴总,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你要还是纠缠不休的话,我们兄妹也绝不怕事,不过”
她拿过容初手里的协议扬了下,“居居的抚养权就得再议了。”
容家这俩兄妹说话很是尖刻。听过这一串近乎威胁的,一点不客气的话后,宴岑还是面无波澜,黑眸只直勾勾看向容初。
他开口微哑“榕榕,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么”
容初毫不闪避回视男人,“不可以吗”
“你和你的家人可以联合设计我,逼我落水。我的哥哥姐姐难道不能为我说话么”
宴岑眼中闪过一瞬恍然,一直划到他眸底的最深处。
他牵唇,苦涩轻笑,“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容初对着男人越来越晦暗的黑眸看了几秒,转向大哥,“我再跟他单独说两句。”
容耀和容蓉对视一眼,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犹疑。
“放心吧。”容初点头,“让我彻底说明白。”
容耀最后警告般瞥了宴岑一眼,带上自己的人转身走了。
宴岑朝周围的人眼神示意,第二队保镖也迅速撤离。
容初抬手抹了下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
“宴总。”她慢慢走到宴岑面前,抬手扬起协议文件,“签字吧。”
见男人没有动作,她微微抿唇,“我们就都给彼此留最后一线体面,行么就当是为了居居。”
宴岑深深看她,长睫微动。过了片刻,他抽过她手里的文件,拔开笔帽,重重落笔。签字的最后一划直至刺破纸面。
容初接回协议,微微勾了下唇角,“那还请宴总遵从协议。”
宴岑睨她两秒,很轻声的“好。”
容初扬眉,“你当真说到做到。”
“你放心。”宴岑磁音全哑。他敛睫看着她,神色明显起伏一瞬,又即刻被强硬抑下,轮廓分明的脸上全是紧绷的克制。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