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蓦然失去洛清羽的身影,小人偶顿了顿,气势慢慢就可怕了起来。

明明此时只是人偶外貌,面无表情的脸还带着洛清羽雕刻时故意留的婴儿肥,可他此时垂着一对漆黑的双瞳,抿起唇的模样不见半分和洛清羽相处时的软萌可爱,更像是褪去伪装的大魔王。

悟道塔拒绝他的进入。

谢知微视线变冷，微微动了动手指,到底是顾虑,没有出手。

他的眼睛慢慢更得更黑,瞳孔裂成三花状，中心漫开金属质地的暗光，仿佛能透过悟道塔,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一样。

道碑被他忽略，过了一会,小人偶气息显得更阴暗可怕了几分。

——隔离他？

道碑的光芒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下,上面刻着的名字微动,似乎有什么其他能量波动着,化成因果链，从虚空探出,往他身上束去！

小人偶悬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向自己窜来的锁链。

铛！

锁链撞上无形的结界，被暗色的灵气沾染，一点点地转黑，然后腐朽。

“真烦。”

小人偶恹恹地抿唇,视线沉郁。

“既然这样的话，不给你们点教训，似乎也不行了。”

洛清羽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

她进了悟道塔之后，信誓旦旦说没问题的师父下一刻就消失在眼前，洛清羽甚至都来不及拦住，小人偶就从她肩上消失。

消失前，洛清羽还有些疑惑，师父一号向来是个傻白甜的性子，可那一瞬间，洛清羽好像在那张精致苍白的小脸上，看到了与他气息格格不入的阴沉和可怕。

……错觉吧？

洛清羽嘀咕，皱着眉，打量四周。

她像是悬浮在星空，深邃的黑暗光点飘逸，从宝石般渐变透明的地下一路往上浮动，洛清羽垂着眸子，也不畏惧，直接踩着虚空之阶一步步往上走去。

周围闪烁着光线，在不同的角度的折射下色彩慢慢变化，时虚时现，闪动着奇幻的美。

洛清羽想了想，她从储物戒里掏出了师父给他的那枚小石子。

石子通体黑色，并不引人注意，拿出来后表层却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被洛清羽把玩在手中，轻轻地从内部传来一股牵扯之力，仿若有自主意识的生灵，带着些许亲近。

果然是信物。

洛清羽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按照话本而言，她这个设定铁定是女主角了，这副本还对她这么特别，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遇到的好事坏事几率各半。

但比起未知的存在，洛清羽还是更相信她师父，而这所谓的悟道塔竟然强行分开他们二人——洛清羽怀疑它肯定有险恶用心。

内心想法不断，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果不其然，就在洛清羽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时，一道苍茫的声音慢慢从虚空中透了出来。

“你来了。”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汇聚传来，像是苍老的智者，透着令人安心的宁静深邃。

洛清羽勾了勾嘴角，装神弄鬼。

但这不妨碍她顺着对方的话，笑着往下应道：“对，我来了。”

洛清羽偏头看向前方，缩小的悟道塔虚影散着蓝紫色的幽光，半虚半实，诱人一探究竟。

洛清羽没有被蛊惑，反而侧目，试探着去触碰周围悬浮的星点，光团里边，束缚着幻影，有头生异角的青年吞云吐雾，有女子手持青莲倾城如仙，他们都踏着和此时洛清羽一样的长路，遇见各种各样的阻碍。

但这一路上，洛清羽倒是走得很顺畅，甚至能让她轻轻扯着剑上的带子玩，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里。

她看清了悟道塔。

上面复杂的纹路古老神秘，星河般晕开无尽的光点。

洛清羽越是靠近，手心中的那枚小石子越是发烫。

“白云苍狗，浮生变化，几百年的光阴过去了，你终究还是重新回到了这里，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道声音里带着赞赏，虚无缥缈，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像是个江湖神棍。

洛清羽：“唔。”

她偏了偏头，才发现缩小的悟道塔上的流动的细线并不是纹路，而是一个个人名组成了图案，星辰般绕着悟道塔这座“宇宙”。石子被她握在手中，愈发滚烫。

“我曾告诫过你，可你却不听信。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你的心中可曾有过后悔？”

洛清羽：？什么地步？

大师姐原本不打算理会他，结果听到这番迷惑发言时，她茫然了。她现在，上有师父能坑，下有师弟师妹卖萌，虽然总是被门派的人忧愁太宅找不到道侣怎么办，可有吃有喝有玩，不是特别好吗？

“你的气息如此微弱，灵魂之火宛若风中残烛，是你那好师弟造成的吧。”

洛清羽：……

算了，随便你怎么理解吧。

洛清羽听着对方挑拨离间的蛊惑之言，没有多在意，反而看向了悬在天边。

一路看，大师姐一路在内心悄悄的哇。

她经历过许多幻境，那些记忆原本出了幻境之后便沉睡在脑海深处，此时随着视线里映入熟悉的名字，渐渐开始苏醒。

陈贺、褚万言、赵倩……

从最底层一路路往上看，洛清羽看到了许多只在幻境中出现的熟人姓名。还有许多名字是陌生的，但洛清羽猜测，这些名字，说不定放到外界，也是赫赫威名的大人物。

直到目光某一处，她的目光忽然停了停。

洛清羽静静地垂下眸子，伸出指尖，触了下滑到自己跟前的名字。

——楚无樱。

玄级。进入登天境时年56岁，来自幻月大世界……

随着她的触碰，那名字骤然化成黑色的散雾，旋即浮现出的是一段幻境。幻境中，面容稚嫩的楚无樱面色肃穆，浑身染着鲜血，一对杏目染得晶亮，像是泪光和怒火同时浮现，交杂仿佛要燃烧一切的怒火。

洛清羽轻轻拧起眉头，她划了划，在上方找到了其他几个熟悉的名字。

灵月，地级。来自幻月大世界，气运惊人，未来可期。

顾行，地级。来自幻月大世界，登天梯867名。

……

龙昊天，天级。来自三千大世界，登天梯第三名，惊才绝艳，世间奇才。

……

洛清羽垂下眼睛，眼中情绪被睫羽掩住，看不太清。

那声音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听上去莫名让人有些烦躁：“……你太高傲了，虽说天才高傲一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你又容易轻信他人，沦落到这般地步也不足为奇。”

洛清羽莫名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对方似乎对“自己”有着不同寻常的熟悉感，像是在嗤笑嘲弄，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她依旧没有答话，视线已经略到悟道塔上方，没有停滞多久，又继续往上。

容长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