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京城热门话题进度刷新:那击鼓喊冤的庄户是因签了赌债想讹人,才胡乱攀咬广德侯的!
这条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出来,舆论风向顿变。
先前暗骂广德侯的人面面相觑,有些耳根软的,迅速改了口,哦,原来是冤枉侯爷了,顺便感慨一下人心险恶。
也有坚持己见的,说人即便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也是被他煞气煞到克死的,这说法得到许多人认同,也有人完全不相信,认为是官官相护,其中必定有隐情。
先前觉得广德侯给他们丢了脸面的勋贵们这回倒不沉默了,就穷生恶胆四个字引经据典发表意见。
当然,更多聪明人还是选择观望,先不表态。
状态持续了两日。
大理寺卿杨震并不为流言所动,没有立刻做出判决,仍按流程继续派人该走访走访该调查调查。
到了第四日,午间最热闹的时候,大理寺门口出现了一个瘸腿的女子。
女子自称是妙娘生前的贴身婢女秋芹。
她愿意作证,证明妙娘是被广德侯所杀,她亲眼所见,且事发后广德侯为了遮掩罪行,将在场包括她在内的三个婢女遣送去了庄子。
仆从进了庄子,没有主人准许,是到死都出不来的。
所以才有宁做乞丐不做奴仆的说法。
秋芹因还有亲人在侯府,不像另两人被送去了广德侯府昌临老家,因顾念家中父母,她便听话在庄子待着,若无意外,等过两年事情过去,被指给庄仆或者小厮,结婚生子过完余生。
可万没想到,就在昨日,她父亲突然出现在庄子里,说要带她去昌临避一避,自被罚去庄子,秋芹还是头一回见家人,没有怀疑便跟着父亲走了,因庄子与外头不通,她压根不知晓这几日外面发生了什么。
结果没想到,出了城,她父亲竟不是将她送去昌临,而是将她带进了山里,要把她嫁给到山窝里去做共妻。
秋芹偷听到父亲与车夫的话,又震惊又伤心。
她询问父亲,父亲却哭说这是管家的意思,不然就要要了她的性命,是他苦苦哀求提出这个法子,管家才同意放她一马。
秋芹没料到真相如此,没防备被父亲和车夫绑了起来,防她逃跑,且夜里车夫竟摸黑进来要欺负她。
秋芹当时便想咬舌自尽,她曾也是妙姨娘身边的体面人,怎甘心受此欺辱。
幸得有人救了她,虽不是白救,可她仍然感激涕零。
主子将她发配去庄子她没有怨言,可不想竟要她的性命,她明明未曾做错事。
她愿意答应他们的要求。
“她父母弟弟可安顿好了?”
南若透过望远镜瞧着跪在大理寺门口大声陈词的秋芹。
回答他的是傅卓手下之一富安:“公子放心,已经送出城了,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为他们落户。”
南若这些日子已经熟读《大燕律》,燕朝的仆役大体分买断终身和雇佣两类,后者有相应律法条例保护他们的权益,前者却不受任何律法保护,主人对他们拥有绝对的处置权,即便要了他们性命官府也不会过问。
高门大户里九成九是买断终身的世仆,一代又一代伺候主家,这类仆从知晓主家阴私秘闻,更不会被放出去。
秋芹一家便是如此。
但也意味着,一旦他们消失,全靠主家自己派人去找,找不回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这个亏。
不过一般仆役不会偷跑,他们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即便跑出来也无处可去,要么沦落为乞丐,要么躲入深山不再出来。
再者,他们在高门中见识了荣华富贵,也习惯了做人奴仆,外界对他们来说是未知的,反不如墨守成规来的安稳。
秋芹愿意出面作证的交换条件之一便是希望能给他们一家户籍。
南若从查到的资料里看到她后,就叫傅卓派人跟着她,又趁着上官子辰被收押,叫人去给他的管家旁推侧引,曾经为写剧本去传销蹲过点的南若很清楚怎么叫一个人失去冷静,果然管家在慌张之下选择自作主张对秋芹下手。
秋芹在大理寺门口的一番话一下子引爆了舆论。
她不止说了妙娘的事,还按南若叫富安交代的,说了其它妾室以及广德侯第三任妻子并非意外死亡的事。
铺垫了这么多,最后这一桩才是压轴致命一击。
南若看完《大燕律》以及历年典型案件合集《大诰》,发现并没有对男人杀妾制定条例,不知是因为妾的构成复杂嫌麻烦,还是说刻意忽视,毕竟制定这些律法的都是男子,多保障的也是他们的利益。
也就意味着,无法以杀妾来给上官子辰定死罪。
像那些仆役转变的妾,不拘男主人,女主人也可以随意打杀发卖。
妙娘是被上官子辰赎身进的侯府,相当于卖身。
其她死去的妾室也都是这般,后院中活下来的,都是良妾,可见上官子辰精明。
即便这十几个妾室的死全部证据确凿是上官子辰所为,他也顶多被革除官职降爵,再打个几板子罢了。
只这还得看皇帝喜好,若皇帝铁了心要偏袒他,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过几年风头过去,又重新被皇帝重用。
何况还有个女主在旁,南若不知道她的善良在这件事上是会给上官子辰,还是给那些死去的女孩。
以她对男主的影响力,很大可能左右男主的判决。
所以,想要真正给上官子辰定罪,这一桩杀妻案才是重中之重。
《大燕律》:夫伤妻至死者,绞刑。
且总纲中有说明,所有故意杀人都是死罪。
上官子辰故意杀害第三任妻子,这是他百分百肯定的事实。
南若上帝视角,他什么时候、派谁去、怎么干得全都一清二楚。
秋芹在大理寺门口一口气喊完的效果很快凸显了出来,京城炸开了锅。
杀妻本身就是一个极有爆点的话题,即便在新闻繁多的现代,也引人瞩目,何况古代,犯事的又是勋贵,更惹得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