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言的手指在弹珠上摸索着,弹珠的每一个地方都十分光滑。但岑言就是不信邪,来回摸了几乎有十几次后,她的食指一顿。
柔软的指腹下,有一条隐秘的小缝儿。
岑言又来回摸了几下才确认。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针线一类的东西,遂只能瞪大眼睛对着光线的位置用小拇指的指甲扣了一下。
‘吧嗒’一声,黑色弹珠在她掌心忽然裂开。嘎嘣嘎嘣几下后,弹珠四面露出一个角。
岑言:“……”这丫是什么高科技东西?现在做鬼的也都走在时尚前沿的吗?
岑言趴在床上研究了好一会儿,最后收起弹珠,推开卧室大门朝着大厅的位置走了过去。
没了叶丹青那根杆子的帮助,丹妮斯的脑袋还巴拉在船头努力做引体向上运动。
岑言刚到船头的时候,叶丹青也过来了。对方看到岑言愣了一下,“你换衣服速度这么快?徐少还在挑穿什么样的衣服直面死亡会死得比较体面一点。”
岑言:“穷困使我没有资格去挑选适合临死前穿的衣服。”
叶丹青想到这姑娘在某个男人那里花的巨款以及可怜兮兮的没饭吃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岑言却又道:“我现在有个方法,我觉得徐少想穿最骚包的衣服迎接死亡的愿望可能会破灭。”
叶丹青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
说实话,丹妮斯的出现实在是让人头大。她的就像一个不会死亡的怪物,哪怕砍断了丹妮斯的四肢甚至是头颅,也不见得对方有什么问题——
还有,丹妮斯的出现着实有点怪异。
叶丹青想了想,深深觉得不管岑言能说出什么样的办法来,他们或许都可以去尝试一下。
岑言将叶丹青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眼底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两个人就跟两只小动物似的堵在门口细细簌簌说着话,越说,叶丹青脸上的震惊和喜悦便越夸张。
最后,岑言摸了摸下巴,“这事儿也不一定能成。如果不成,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是把丹妮斯的身体送下去和那个丑脑袋汇合。”
叶丹青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无所谓,反正徐少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父女俩’对上眼,岑言快步走到丹妮斯巨大的身体前,她将黑色弹珠打开,其中一个角上带着数字,是个定时器。她想了想,定了一分钟,按下开关,一把塞进了丹妮斯破碎的脖子里。
随后,西里尔迅速凑上来,艰难地推搡着丹妮斯的躯体,旁边茱莉亚见到自家哥哥肾虚的模样,也跟着上去帮了一把,却被岑言一把扔到了自个儿肩膀上坐着。
小姑娘扯了扯她耳边的短发,她挑眉,“别给你哥添乱。”
话音落下,尸体‘啪’一声便砸进了海水中。
丹妮斯的脑袋努力了半晌也没见爬上游轮,这会儿怎么也不会想到船上的人类竟然傻缺到把她的身体也送下来的程度。她腐烂的脸上咧开了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十分开心。
几乎不用岑言等人催促,她便已经自觉的将脑袋和身体联合在一起了。
身体和脑袋像是被胶水严密黏在一起,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有了手脚的丹妮斯立刻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船。
岑言和叶丹青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一起道:“坏了。”
他们只想着那黑色弹珠能不能把丹妮斯给炸灰飞烟灭了,却忘记了丹妮斯有了完整的躯体之后就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爬上船站在他们面前了。
炸掉丹妮斯=炸掉他们。
叶丹青:“傻闺女,你出的是什么沙雕主意?!”
岑言:“爸爸你不也同意了吗?”
叶丹青:“……”
岑言:“……”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嘀——
五——
四——
三——
二——
一——
身后迈着大步追着岑言和叶丹青的丹妮斯身子忽然一顿,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她体内响起,她伸手摸了摸自个儿脖颈,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身体忽然爆炸!最后残留的视线在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破碎的**砸落在地面扬起尘埃。
然而游轮和其余几个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徐卿刚一出门便被一股子迎面而来的灰尘砸了满满一脸,然而伸手一抹,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抹下来。他的视线右侧,岑言和叶丹青两人身子僵直地站着,表情惊讶,眼神呆滞。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走上前去,伸手在两人的面前晃了一下,“hi,两位?”
叶丹青一把甩开徐卿的手,震惊道,“所以谢组到底留了个什么宝贝给你?这么厉害!”
叶丹青现在就想用一句话来形容谢南锦——
哥不在江湖上,但是江湖上始终都有哥的传说。
谢南锦塞给岑言的那小东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爆炸竟然只炸掉一个丹妮斯。不是说弹药控制的刚刚好,只是他们明显都能够感觉到哪怕丹妮斯的身躯再庞大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一般爆炸对于周边肯定会有影响的,余震都能把人给震晕了。
这黑色弹珠却没有。
牛逼啊。
徐卿听完叶丹青的感慨,这才注意到他的脚边落着一地的腐肉。他刚换上的新皮鞋还好死不死的踩在其中一块肉上。
徐卿转身就吐。
岑言同情地看他一眼,刚想说句什么,耳边突然炸起‘轰隆’一声。银色的闪电唰一下劈在游轮最上方,硬生生将游轮给劈成了两半。
是的,就是两半。
游轮从中间裂开,海水灌进船内,三人呆滞两秒钟,立刻朝着挂在船身边上的救生艇而去。
得亏这船被一群海盗修缮过,不然他们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哦。现在也可能是死亡前兆。
但是——
“我绝对不相信我们刚搞死了丹妮斯,现在因为被雷劈一下死了。”岑言一边快速的解开绳子,一边小声自言自语。
旁边叶丹青和徐卿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匆匆忙忙手脚并用的爬进救生艇,茱莉亚和西里尔也挤了进来。
“姐姐。”茱莉亚窝进岑言的怀中。
岑言揉揉她的脑袋,低声安抚道:“会没事的。”
三人两鬼在沿海中飘荡了半天,暴风雨在时间的消逝下也渐渐的柔和起来,海面在最后一刻平静下来,海鸟盘旋落在救生艇的右侧的海域上捉鱼。
徐卿等人身子被雨水淋得湿透,这会儿脸色青白,握着船桨的手已然僵硬。
岑言接过了徐卿手中的船桨,哈了口气,“我来,你们热一下身子。”
徐卿抱着自己的身子,花了大价钱做的头发这会儿湿哒哒的堆在头上,西装湿得都能滴出水来。他甩了甩脑袋,哆哆嗦嗦,“老子今天怕是要冻死在这里……唉,那边是不是到底了?我怎么好像看见房子了。”
叶丹青和岑言没抱多大的希望,然而望去的时候,眼睛瞬间便亮了。
两个小时后,三个人换上了渔民们的旧衣服,坐在柴火前取暖。
这里是一个小渔村,渔民们性格朴实友善,这会儿正给岑言三人烧着热水递上来。
岑言裹在杯子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对着年纪约莫在六十上下、一头花白的老渔民笑了笑,嗓音还有点沙哑,“谢谢爷爷。”
老渔民摸摸她的脑袋,又将其余的两杯水递到叶丹青和徐卿的手上,用不怎么利索还带着当地方言的普通话问:“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这不是不久前的暴风雨搞的嘛!”
“暴风雨?”老渔民听到这么个回答,看上去有点意外和震惊,他又探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天空碧蓝,风也不大,今儿绝对是个出海的好日子,至于暴风雨——
老渔民看向几人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这两天没有暴风雨。”
“啊?”
三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这事儿,有点迷。
大概是三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老渔民下意识地将三人认成了脑子坏了,看向这几个晚辈的目光愈发心疼和同情起来。
叶丹青被这样的视线一盯,浑身起鸡皮疙瘩。热水下肚,加上烤火烤了许久,身上散失的热度终于开始渐渐回笼,他搓了搓手,抖掉被子,走到正在杀鱼做饭的老渔民身边,“大爷,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啊,W市的老余镇。”老渔民笑了笑,很乐意给叶丹青讲讲这里的事儿,“这个余虽然不是渔民的渔,不过我们这里的人世代都是渔民。”
叶丹青:“那您知道怎么去帝都吗?”
“你们这几个小家伙都是帝都的?去镇上坐车去市中心,然后再转车就行了。”
“好勒,谢谢大爷。”
在老渔民家里待了一晚,又顺了一顿全鱼宴,徐少开心得都快哭出来了。徐少这辈子吃的全鱼宴也不少,然而没有像今天这般感动的。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岑言的耳边还回荡着徐少的‘我一定要给大爷颁个全世界做鱼最好吃的奖状’。
对此,岑言只是很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去和老渔民告别了。
三人悄咪咪的带着两只鬼前往W市,好不容易掏出来几张湿掉又被晒干的百元大钞票坐车,晃荡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帝都。
帝都报V:据悉,烟海上突然出现的游轮今日又消失无影,有传闻说是游轮突然破损,如今已沉入海底,对此,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特别处的办公大楼内,二楼三楼都空闲了下来,唯独一楼还坐满了人。然而此刻偌大的办公室内气氛却有点严肃和沉闷。
有人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起,紧接着身材修长面容冷峻的男人带上挂在椅子后面的外套走出办公室,一路朝着停车场而去。
柳清随一走,一组的成员像是被放飞的麻雀,顿时叽叽喳喳的活跃起来。
三五成群挤在一起,讨论着事情——
“游轮的事情不就是二组在负责吗?怎么游轮突然又不见了?岑言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岑言了?不过岑言最近这段时间看上去好像的确顺眼了很多。”
“那还不是因为她不追着跑柳组跑了?不过我看柳组的样子好像还是很不喜欢她欸。岑言要是真的出事儿,估计柳组得开心到烧高……你打我干嘛啦?我说错了?”
用手臂怼了她一下的一组成员差点气得把她给一把捂死在这儿。
捂着手肘还想说点什么的女生顺着同事的目光看去,视线之中有个刚刚还在他们谈论中的人出现了。岑言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牛仔长裤,短发被风吹的有点乱。本来便白的脸如今更是苍白了几分,看上去,好像经历了千山万水,跋山涉水回来的。
女生默默的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不远处,叶丹青用手捧着自家闺女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品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吩咐道:“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休息一下。你这晕车也太严重了,整的跟纵/欲过度似的。”
徐卿站在边上,目光随着岑言的脸动,听到叶丹青的话,不由得赞同的点点头,“宿舍有没有热水?没有你就跟哥走。”
岑言懒懒看他一眼,“应该有。”
徐卿:“那你先回去,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另外哥给你搞点营养品吃。”
说着,就把岑言给推走了。
看着小姑娘在微微晃着身子往宿舍大楼的方向去,叶丹青和徐卿对视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种有个闺女/妹妹操心的蜜汁自豪感以及担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乖乖听话的岑言在回自个儿宿舍的一路上都非常安静,茱莉亚和西里尔一小一大坨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就算宿舍大楼的哪只鬼想做点什么也不太现实。
岑言推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确定没鬼住之后,便将西里尔和茱莉亚这一对兄妹安排了进去。
她回到房间,洗澡睡觉。
夜色降临,万家灯火时,特别处的办公大楼灯光全熄,路边两侧路灯闪着光。岑言皱着眉看手机上的信息。
【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邓文超,上次我们在五东山那个鬼客旅店一起BBQ的。】
岑言放空大脑想了几分钟,确认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这位小哥哥还是被同学给怂恿推搡出来的。不过他俩加了微信之后就没说过什么话,也不知道这兄弟今天是怎么了。
岑言组织了一下语言回了对方的信息。
【你记得就好,之前你跟我说要是遇到什么非科学事件就找你,这事儿现在还作数吗?】
岑言:“……”不是谈恋爱啊,不谈恋爱就一定能作数。
思及此,岑言也不发信息浪费时间,直接打过去一个语音电话。铃声响了五秒才被接起,对方小声‘喂’了一句,听到岑言的声音,跟开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张嘴就是一堆话。
“姐,是你吧?我跟你讲,我现在在我们学校的宿舍楼边上,今天学生们都回家了,但是有人在里面唱歌!”
岑言:“学生们都回家了,你为什么还在?”
男生被岑言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岑言说了句‘说实话’,他才摸着鼻子略显尴尬的压低嗓音回答,“我们学校最近多了很多关于鬼的传闻,我舍友说要来探险。然后我们这会儿就在宿舍楼这儿。你别不信,我给你听听声音。”
对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似乎是邓文超在往什么地方走。过了几分钟,脚步声听了下来,外放的声音中染上了风声以及对面安静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若隐若现的歌声透过手机钻进了岑言的耳中。
岑言愣了一下,歌声似乎从远而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从一开始的恍惚到这会儿几乎都能够听清楚每一个字眼,阴测测的感觉哪怕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够扑到岑言的脸上。
她没有再犹豫,立刻便道,“你们赶紧离开,别呆在那儿。”
邓文超似乎也很害怕,哦了两声,拔腿就跑。
然而,跑着跑着,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的脚踝。他蓦地回头,手机屏幕光线下,隐约能看到他的脚踝上印着一个血手印。然而,他的舍友却不见了踪影!
这一瞬间,邓文超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通通浮了上来,他身体僵硬发冷。安静的夜晚下,耳边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