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乾顺着白西装的手指着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只见另一个自己仰面躺在地上,口鼻渗血,身上伏着一个年轻女孩子,是刚才跳下来的那个,这时候像是昏迷过去了。
周定乾转过身,指着地上的自己问道:“这?是我?我已经死了?”
黑西装肯定的点了点头:“你懂意思了吧,跟我们走吧。”白西装再次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
也罢,活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倒不如早死,省的给别人造成负担。周定乾心里这么想着,也看开了。“行了,不用揪着我,我不会跑的,我们走吧!”
周定乾的反应着实给白西装惊到了,取笑着说:“平常人死了,魂魄往往迷恋阳世,不舍得离开,少不得我兄弟俩动点手段,今天难得碰到一个这么自觉的。”话说着,拿在手里的手铐也收了回去。
“两位是传说中的鬼差?”
黑西装酷酷的回了一句:“是。”
“那我们国家人口这么多,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你们忙得过来么?”
白西装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自然是还有很多人,我们叫勾魂使者,专送死灵魂魄入地府,同僚数不胜数,我们兄弟俩当差几百年了,也不是每个同僚都能认清的。”
“那你们靠什么分辨自己人呢?还有,你们是怎么分配人选的啊,不会有搞错的时候么?”白西装的话激起了周定乾的好奇心。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早有大人按生死薄记录,调了生平简介以及画像,发布文书捕帖,我们收到帖子,照方抓药。你瞧,这是什么?”白西装拿出一个物件炫耀。
“这可是最新款。”
“啥玩意儿?”周定乾仔细一看。
“我去!这不是智能手机么?你们地府的人,还用这玩意儿?”
白西装搂着他肩膀说:“这你就不懂了,与时俱进嘛,走吧。”
“上车。”黑西装似乎惜字如金,不喜欢多说两个字。
三人穿过人群,坐上了停在路边的汽车。黑西装驾驶,白西装坐副驾,周定乾坐后排。三人坐定,白西装调笑又略带可惜的语气说道:“要走啦,还是走个程序,问一句,还有什么挂念的没有?”
听到这句话,周定乾暗淡了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前面两位也很耐性,并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的等待。过了几分钟后,周定乾抬起头,说道:“我...可不可以最后看一眼我爸妈。”
“这个倒不算违规。”白西装回首一指戳在了周定乾的眉心,周定乾昏昏沉睡了下去。
昏睡的周定乾,耳边不时传来杂音,好像一台信号不稳的收音机。
“男的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赶紧拿东西来紧急抢救,女的还活着,快速检查一下伤情,小刘,还发愣,把担架快拿过来抬人啊,磨蹭什么,人命关天。”嘶嘶嘶!
“你,你还我儿子命来,要不是救你,他会死么?”嘶嘶嘶!
“好了,说这些也是后话了,老婆子,我们带儿子回家了。”嘶嘶嘶!
“喂,老尤,是我。老周啊,老朋友大半年没联系了,你说你好意思么,是请我喝喜酒吧!我那红包都准备好多年了。不是!老尤,是......我儿子走了。”嘶嘶嘶!
再睁开眼,还是半夜,眼前的景象却变了,这里是周定乾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老家!
大门前面的水泥坪已经搭上了棚子,边上的炉灶也架了起来,一些可拆卸的桌椅整齐的码在一边。
堂屋的正中,摆着一口棺材,棺材前面的桌上,放着自己大大的遗像。妈妈坐在棺材边的凳子上睡着了,眼睛红肿,脸上满是痕迹,那是无数泪水划过的泪痕。
爸爸还在为桌下的火盆,大把大把添着黄纸,眼里也是布满了血丝,看样子也是很多天睡不好觉了。
周定乾想要走近一点,身后却跟着一阵莫名的风,每走一步,风就会吹一次,靠得越近,风势越大,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大风吹得火盆中的纸灰乱舞,飘得满屋都是,两边的木门嘎嘎直响,吓得爸爸到处去捡还没烧完的黄纸。
看到这的周定乾不敢再往前走了。
“老子送你读书,是让你有出息,不是让玩的,喜欢上网是吧,喜欢泡网吧是吧,上网能饱肚子不,玩游戏能饱肚子不,再不认真读,老子敲死你。”
“小畜生,没有一点出息,做事不晓得圆滑一点,怎么搞,上班搞得长久么?总是听你讲找工作,找工作,你活着干什么的?我是小畜生是吧,那你生的我,你是什么?老畜生!你,你还敢犟!不听话是吧,不听话老子拿皮带抽死你,就当没生过!别打了,老伴,要打你连我一起打死好了!”
“儿子,把这腊肉拿上,还有鸡蛋。对了,你吃不吃柿子,摘了好多天,已经放熟了,我给你再拿几个柿子路上吃。妈,不用了,我都拿不下了。我走了。诶,儿子,你慢点啊,这么着急着走,别摔着了。”
“明天你不用来了,去财务签个字,这个月的工资,下次发工资的时候给你。老板,你这过河拆桥有点过分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我走可以,你把赔偿金还有我一直以来的提成给我。我叫你来,是要你跟公司解决问题的,你来这两年,公司一点进步没有,我是要带领公司这个大集体共同发展进步的,三年要从一千万上升到五千万,五年要上市,现在第二年年底了,才一千五百万,这种速度,怎么上市?老板,我...你闭嘴,就是有你这种不能跟公司目标进步的人在,一天到晚就知道讲没钱做不了事,严重拖累了公司的步伐,你还有脸要赔偿?你敢去起诉,我找个律师耗死你!”
“亲爱的,这家的饭菜怎么样?嗡嗡嗡,喂...哦,知道了,好!谁的电话啊?没事,就是我一个同事,他说今天晚上有事,都跑到我家去了,一定要见我,我吃饱了,那我就先走了,晚上给你发信息。是追你的人吧,你选我,就安安心心吃饭,你选他,那你就走吧。......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心。我懂了!我送你吧,十年了,还比不上人家半年,是我无能,我不配,送你这一程,我们俩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儿子,妈也不逼你,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是老古董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和眼界,我不指望你当个多大的官,也不强求你能大富大贵,我们终将是要走在你前头,我只求你能好好找个对象,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好就够了。妈,我懂的!”
我懂的,我真的懂了么?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周定乾的眼前闪过,多少年,沉静得如同一滩死水的心,又重新泛起了无数波澜,周定乾知道,那是泪水,可现在的自己,想流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他想伸手过去,摸一摸爸爸的肩膀,擦一擦妈妈的脸,抬起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放下了。他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缕魂魄而已,何必去叨扰生人。
他缓慢的跪了下来,重重的给爸妈磕了九个响头。
磕过头,再不敢留恋,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放下车窗,伸头说道:“两位,我们走吧。”白西装跟着上了车,黑西装走到车前,侧目朝堂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左手袖子一挥,驾车离去。
一阵清风拂过,悠悠进了灵堂,吹散了两位老人身上的纸灰。老汉似乎有所感觉,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再低头,才注意到门口的地上多了一块印记,是水撒在地上的湿痕。老汉哆嗦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老伴还在睡梦中没有醒,老汉努力的捂着自己的嘴,瘫坐在门边,强硬的逼自己不要叫出声响。
回程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周定乾很沉默,比不爱说话的黑西装还沉默。只有白西装,为了打破这份沉寂,一直充当着话唠。时而讲讲哥俩以前勇斗恶鬼,锁拘恶魂的光荣故事,时而又讲讲地府规矩,历史知识。反正这么讲着,也不知道周定乾听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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