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正式分了文理班，2班有近二十名同学选择了读文科，又并进来了十几个同学，所以人数还是跟上学期大致持平。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着良好的态势进行着，学子们绝大多数都是在奋力拼搏，只有以历阳为首的少数几个男孩子，整日无所事事，好像高考与他们无关似的彻底放飞自我。班主任说过一次：“你们后排下象棋打扑克的人要是像中间看小说打瞌睡的人那么安静，不就不会影响到前排认真学习的同学了。”既然老班这么说了，那么大家尽量井水不犯河水，之少上课的时候气氛还是比较安静祥和，后进的油子们既然没有扰乱课堂纪律，对于他们的行为，各科老师也是不如少一事了。

晚自习他们也再没去上过了，县城里的游戏机厅，录像厅，台球室就是他们长期的据点了。

这天居媛跟兔兔抱怨了一句，下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跟在身后。历阳跟假小子打听了才知道，这个学期居媛不住校了，在她舅舅家里住，她舅舅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全家搬到县城里来住了，马尾辫吃饭还是在学校食堂吃饭，住舅舅家还可以辅导她初中表弟表妹的学习。历阳心想，这些天心都玩野了，早就把马尾辫忘到脑后了，说好的守护她，都没有做到，自己晚自习就出去玩，到时间了就回家，根本就不知道马尾辫放学要回县城里住。二中在南门吊桥下游的三公里处的郊区山岗上，下了坡就看到一座两百多米的大石桥，过了桥就是县城东门关口。往北再走一公里左右就是她舅舅家，一路上很多地方是没有路灯的，一些社会小青年是喜欢追在女孩子后面嬉笑打闹吹口哨。马尾辫一个女孩独自回家是不怎么安全，万一再发生些什么事情，那自己后悔都来不及的，所以护送马尾辫回家的任务以后就要一力承担了。

马尾辫这学期头一次看到历阳来上晚自习，不禁有些奇怪，“哟呵，太阳今天是从哪落山的，稀客呀，咋滴？浪子回头了？”

“不，放学后我要当护花使者呢”

“你倒是不闲着，校花刚走，你就又跟哪个班的女孩好上了？说来听听”

“不好意思，我要护的花远在天边近在我眼前。”

“我啊？得了吧，我才不要你送呢，我是最佳男人我怕什么呀，你还是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去快乐地玩耍吧！省得在班上影响大家自习。”

历阳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无聊地看着小说，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放学，一看马尾辫还没整理书包，跑到天才座位上去跟他请教某道题目，干脆去校门外等着吧。

等过了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着马尾辫走出教学楼，历阳赶紧闪到马路对面一边等着她，看着她走出校门，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走，到了一段比较暗的马路，历阳蹑手蹑脚地快走几步，追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叫了句，美女！

“谁呀？”马尾辫大惊失色喊了起来。

“我，喊什么！”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最佳男人？”

“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

“是我吓到你了，跟你道歉，好了，一起走吧，我没送你回家，咱们只是顺路而已，结伴同行，我回家的路上就刚刚好经过你舅舅家而已。对不起，居媛，这些天我天天在外面玩，我也不知道你搬到舅舅家去住了，也不知道你回家路上有小流氓跟着，是我不好。”

“是假小子告诉你的吧？我一个人习惯了，我也没想过告诉你”

“居媛，咱们不是有过君子约定吗？我不影响你的学习，我也不跟你谈恋爱，我只想静静地守护在你身边，我担心你被小混混骚扰。”

居媛紧张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你还别说，跟你这么个混子走在一起，今天倒还真没人跟着呢。算了，以后你想跟就跟吧，我没要你陪的哈！”

“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没关系！”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她舅舅家那边

“我舅家到了，我上楼了，你不用再送了，你也早点回家”

“好，再见，”

“哎，谢谢你！”

“都是兄弟，说谢字就见外了哈，我不爱听！好了，任务完成，你赶紧回家吧，我走了，再见！”

大家都知道，高中会有那么一些小伙子练体育，因为学习成绩稍差了一点，但是考体校的话，录取线不会那么高，学校为了录取率，还是比较支持的。所以年级里就有那么十几个男生女生在练体育。历阳整天在学校看小说也比较无聊，干脆也报名加入了体训队，父母也是比较支持的，就算将来考不上体校，现在经常锻炼身体，以后也能更结实一点不是。每天一早就到学校跟着体训队训练，长跑，举杠铃深蹲，仰卧起坐，俯卧撑，放学后也继续同样的项目，要是下雨呢，就在教学楼一到五楼来回练蛙跳。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历阳明显黑了瘦了，但是人确实是结实了不少。母亲是变着花样给他补充营养，历阳也找了借口每天家里学校来回挺耽误训练的，干脆带饭到学校吃。

这下每天就有更多时间陪着马尾辫了。放学了就到食堂打热饭，两人端饭到教室里吃，历阳是自己家带来的菜，母亲做的都比较营养，而马尾辫就在食堂打的素菜，一点油水都没有，难怪长的那么瘦。历阳尽量把碗里的肉菜夹给马尾辫，她要是拒绝，历阳就会一句好兄弟要同甘共苦地嘛，堵住她的嘴。两个人经常会因为一块红烧肉或者一块炖牛肉的归属相互谦让半天，这个说你那么瘦，要多吃点补充营养，那个说你天天训练耗费很大的体力，你才要多吃一点。日子长了，两人的“兄弟”情谊是越来越深厚了。

一天放学后，历阳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熟人，他初中同桌三年的牛芳的妹妹，问起她姐姐的近况，老同桌初中毕业后就去了深圳打工，临走的时候问了她公司的地址。

九九年还是固定电话时代，有大哥大和传呼机的人都比较少，更别说学生的历阳和打工妹芳芳了，学生跟外界的联系基本上还是靠写信。课堂上，历阳拿起久违的笔，找出一张洁白的信纸，刚写了一个题名“亲爱的老同学，你好，”写不下去了，陷入回忆，

初一刚分桌的时候他和芳芳就在一桌，刚从小学生成为中学生的历阳还是那么调皮，他嫌弃长相一般的芳芳一身土里土气，就经常欺负她，课桌中间画“三八线”，芳芳过线就用笔在她手臂上画，她站起来的时候就把长板凳往自己这边拉，害芳芳一屁股坐地上，然后哈哈大笑。不是在芳芳背后贴小乌龟就是用苍耳粘她的头发，总之就是欺负得人家天天趴桌子上哭，老师也批评货他几次，但是他依旧是乐此不疲地欺负女同学。到后来，芳芳也学会反抗了，两个人的战斗就开始白热化，两个小孩子每天不是手臂被圆珠笔画花，就是脸上被钢笔墨水抹黑，要么就是相互翘板凳，不是你摔跤就是我倒地。冲突最大的一次就是上课的时候两个人又闹别扭，后面火气大了就互相把对方的书包从窗户上扔出去，等下课两人去楼下找的时候，连书带包地都被清洁工收拾走了。接下来的一个学期，两人都要去隔壁班找人借书上课。历阳还不接受教训，依然每天逗欺负女同桌芳芳。

直到有一天下课的时候，历阳又抓了一只毛毛虫，想放进芳芳的文具盒里吓唬她，却看到一张叠起来的信纸，他好奇地打开一看，是她们村委会开的一张证明，说芳芳的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因车祸去世，她母亲抛下她和两岁的妹妹改嫁了，从此没有担负起抚养女儿的责任，而她和妹妹就靠年迈的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年纪幼小的芳芳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和奶奶挑菜去县城里卖，因为她们家庭生活困难，希望学校能够给该学生减免学费。村委会特此证明。

看完那张证明，历阳惭愧不已，他是第一次了解到身边的人命运如此悲惨，难怪她上课经常困乏打瞌睡，难怪她衣着那么普通，难怪她下课从来不去小卖部买零食。我竟然还每天欺负人家，就在那一天，那一瞬间，历阳突然蜕变了，他完成了从儿童到中学生的转变，他从此变得富有同情心，学会了照顾女生，学会了体贴。从那天开始，他开始转变，不但跟她和平相处，还对她爱护有加，甚至别的男孩子欺负芳芳，他还会站出来替同桌出头，打抱不平。他还会和同桌开心地聊天谈心，还会在学习上主动地帮助她，买了小零食也会主动与她一起分享。他会在周末的时候去芳芳家里玩，帮她干一点活，虽然他妹干过农活，但是帮她和妹妹抬下水，出点力气还是可以的。以至于芳芳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见到他来家里玩，老人家就开心地合不拢嘴。一直到初中毕业，历阳就一直和同桌维持着亲密友好的兄妹情谊。老同学们甚至一直认为他们俩是在谈恋爱。

但是历阳自己清楚，他对芳芳一直就是愧疚，同情，怜惜爱护的兄妹情，别的他根本没想过。也可以说是对感情还没开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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