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陈秉生摆手,今日早朝,有关天灾民生军饷重要的事情,魏舒自觉不懂,没有沾染半分,在一官半职上闹闹小性子就当是乐趣了。
没想到失忆后的魏舒居然这么好哄。
光天化日之下亲亲了,不仅没训他“成何体统”,还哼哼唧唧的说还要,怎么办……
陈秉生忍住想揉乱魏舒脑袋的手。
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但这些本就是你欠我的,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魏舒别开视线。
“我知道。”陈秉生神情认真,“是我错了,今后慢慢来补偿你。”
魏舒看了他好几眼,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好啊。”
陈秉生喉结微动,突然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哑言道:“挽卿……”
“你信我。”
魏舒点点头:“我信。”
陈秉生看着她无所谓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
魏舒也不说话了,兀自往书房走,“皇上先回吧,晚些时候,等奏折臣看过了会送到皇上房中。”
“那你去哪?”
魏舒不再说话,加快脚步离开了。
陈秉生想跟,然而李清和其他宫女太监先找了上来,乜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皇上请。”
陈秉生:“……”
这人还当真没眼力见。
李清也有点犯怵的看着乜九。
他对这种动刀动枪的人都有些畏惧,默不作声的把皇上往身后扯了扯,乜九白了他一眼,向旁边撤了一步。
陈秉生念着魏舒方才的神色,问李清:“今日可有人进宫?”
李清愣了愣。
——
御花园,叠石凿池,筑亭辟馆。
几枝红梅花开如胭脂一般探入正中央的亭里,清晨的露水凝在枝头倒映出负手而立的男子。
他已年过半百,岁月打磨的稳重像光滑的磐石。
一阵脚步声响起。
“师父。”魏舒立于台阶下。
宗离回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耐住气,但是见到魏舒还是怒火攻心,“逆徒!你今天又在早朝上干了些什么好事?!”
一下朝,风言风语就传到了老国师耳中。
本就忧心忡忡的宗离听见魏舒忤逆皇上,玩弄权力,气到差点背过去。
这丫头以前也不这样啊?
怎么这些年沙场磨的,倒是更加不如从前了。
他宗离再看不惯先皇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徒弟竟然会如此欺君罔上。
“师父不用有顾虑,这些都是我一人的决定,全都怪在徒弟头上就好了。”
宗离呵斥,“这是怪在你头上的事么?那陈秉生从未亏待过我们,你休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快放了皇上,跟我去认罚!”
呵呵,从未亏待?
好一个从未亏待。
魏舒眼神冰冷,“他不值得我效忠,这罚,我不认。”
“你!”
宗离气到手抖,指着沈晏,突然感觉这个徒弟很陌生,陌生到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深吸两口气,走到魏舒面前,“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到战场,它改变了你。”
魏舒一笑:“后悔了?”
问完后她自己嗤笑一声,“是陈秉生他亲自养了一匹野心勃勃的狼,我能臣服听命他,自然也能掌权得势撕碎他,就看他配不配。”
宗离怒目,魏舒腰间的匕首出鞘,剑光闪过压低的枝头,惊落了一地红梅。
“那我就替先皇除了你这个余孽!”
魏舒一歪脑袋,轻松的避开了宗离的一剑。
这人的确是老了,速度和力量对她造成不了丝毫的伤害。
她从宗离的眼看见了他眼中浓浓的失望和愤怒。
这个人,似乎很多年都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了。
她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当年轻松爽朗的模样。
她在这里没有父亲,她曾经当做亲人的人一个个都已经撒手人寰,唯独当年宠她惯着她的师父还在。
她本来是无比珍惜的。
但是这事关于陈秉生,她冷静不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强迫她去变得冷血狠厉,变得不再像她。
可是她又傻傻分不清,究竟哪个模样的才是她。
梦里百转千回,她有很多面孔,正常的荒唐的,统统都杂糅在一起。
她分辨不出。
她只知道,如今,陈秉生要她死,师父也要她死。
所有人都要她死。
凭什么……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会再向任何人妥协。
魏舒眸中掠过一丝偏执的执拗和疯狂,倒映着笨拙的剑影,还有扑身而来夺剑的陈秉生。
陈秉生?!
魏舒扭头,心中一慌。
陈秉生卸去了全部的内力去接宗离的剑,终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即便是宗离惊慌收手,也在陈秉生的手臂上划出了重重的一道口子!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飞溅在魏舒惊恐的脸上。
那抹惊慌直接压下了眸子里翻腾的执拗,以至于澄澈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只慌乱的看着陈秉生的那道伤口,映着血红。
陈秉生倒吸了口凉气。
嘶……
还挺疼。
沾血的剑被扔在地上,叮当作响。
陈秉生将剑踢回魏舒的脚边,压着股气斥责,“国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长公主?”
宗离茫然的站在原地,双手颤抖,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
他刚刚伤了皇上。
那个他老友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儿子。
“皇……皇上?!”
陈秉生横了宗离一眼,捏住魏舒的下巴抬起来检查,魏舒想躲,却被一句话镇住,“别动,朕现在没力气制住你。”
怀中的人儿果然僵着不动了,垂眸盯在了陈秉生翻出血肉的手臂上。
陈秉生仔细看了她,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幸好,她好好的,浑身上下都好好的。
陈秉生心中欣慰,甚至将魏舒脖颈侧掉落的一根青丝吹开,动作和吹落稀世珍宝上的一粒灰尘别无二致,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没有你重要。
“你为什么会怕我有事?”魏舒直直地盯着他。
“我怕你不肯躲国师的剑。”陈秉生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以前挨打都不敢躲的,一根筋就挨罚,朕算是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