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墨羽背过身,紧紧抓住我的手,“下雨了,别去。”
无情撇下墨羽试图挽留的手,头也不回径直走向深廊处,挂出一抹残败的冷笑:“呵……墨大人,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
“这下,你满意了吧……”墨羽一直遥望着走廊深处,看我消失在黑暗中,侧着脸略带着一丝苍白的愠怒,可这一缕苍白却又何尝不是无奈,招呼着众人:“都走吧……”
“墨大人……”
“走!”墨羽的声音如丧钟一般,狠狠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他始终是护教司,再如何的风光旖旎,依旧是妥协在了家法家规之下,可我为何一次又一次奢望着他能放下这般高傲的人格,能同我站在一起,一起同这般腐朽古板的家族规矩做一次顽抗,哪怕一刻也好……
我仰起头,闭着眼睛,感受此刻万物死然的寂灭,任凭它打湿我湿漉漉的灵魂,每一滴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压得我差些喘不过气。双膝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慢慢的身体沉了下去待到快落地时,身体呼的一下砸到地上,两膝盖传来压抑的闷响声。
雨水无情穿透我的衣裳,头发凌乱粘附成了白衣衬衫上的一幅水墨,露出了苍白无力的脸,时而望向正堂的祖先画像,确乎感受到那墙画上描摹的第一代掌教正在对自己这个无能子孙的嘲笑。
暴雨挡着我的视线,朦胧不清,却在一瞬间,用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蒙濛支伞,为我遮挡下大雨滂沱。
他就跪在我的旁边,一手为我撑着伞,自己倒是被雨水打成了一只落汤鸡,一袭墨袍与大地合二为一,散下的乌发无力地垂落,面上表情淡淡,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你来干什么?”我问道。
“受罚。”
我低下头,攥紧了拳头,任凭豆大的雨珠顺着睫羽滑落,唯唯诺诺着:“可你没错。”
“有,没有保护好你,也要受罚。”
“呵,墨羽,这里没人了,你这一套,还要做给谁看?”
我猛然间挥手甩开他紧握的伞柄,霎时,轻如鸿毛的油纸伞在大雨中漂泊无定,架骨亦折成了粉碎。
“伤口浸了雨水,会疼的。”
“我不疼。”
“我疼。”
狂风暴雨之中,墨羽就像是一棵枯木,纵然无助飘摇可这根却始终牢牢扎在我的身边,我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依稀之中已经感受不到他曾经不可一世的心中傲然烈火,望着他孑然一身弱不禁风的模样,想起来当时辰邪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身体……很虚弱……”我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是看着他受伤苍白的模样,我真的装不出往日的冷漠无情。
“没关系……”他的伤太严重了,像秋日池塘里的一枝残荷,此刻的他虚弱得甚至连呼吸都很艰难,却在转而看向我的那一刻,变得释然了许多。
耳畔,传来一阵紫陌铃空洞的回响……
天光乍破惊起一丛黑鸦,临近傍晚,雨停了,同时也结束了他们所谓的惩罚,众人早就在门外恭候多时,一消雨停,赶着扶起我们二人,为我们带来了干毛巾擦拭。
“我不用……给徐泰就好……”墨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凸出的喉结格外明显,令人觉得仿佛死神随时会来召唤他一般。
我接过毛巾,痴呆呆看着他,却无话可说。
他一直咳个不停,咳到几乎让人以为他会因此而断了气,蹒跚着走向被我丢弃的伞边,吃力捡起,轻抚,叹息……
还依旧挂念着我的安危,转而收拾了油纸伞,吩咐下人:“再给他一杯姜茶,暖暖身子……”
他越是对我好,可我越是感到心中愧疚不安,他此刻的样子,让我心疼,让我后悔。
“为什么……”我一个劲儿的发抖,不知是因为雨淋湿的潮冷,还是看他此刻气咽声丝的心疼。
蓦然,忍俊不禁为他披上一块浴巾,覆着他的身子,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用额头去触碰他灼烧的额头,却在刹那间睹见了眼眸中的漫天星河,面无人色的他抱紧着我,私语柔和:“结束了……”
与此同时,徐松又像鬼似的蹿游了出来。
“徐泰,别高兴得太早,赶魂那小子现在还半死不活躺在医院,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杨家人追责出来……到时候哦……我们徐家人都保不了你!”徐松虽然没有以往的愤怒,平静说完这句话。
“你们……何时保过我?”我勾着墨羽的肩膀扶着他走出天井,掠过徐松身边,冷冷说:“……他姓杨的管得着姓徐的吗?”
“你知道杨家人什么来历?那可是玄冥祖师麾下的一支氏族!他们的祖师爷可是韩子衿!”
我淡淡回答道:“玄冥祖师是谁?韩子衿又是谁?与我何干?”
“是与你无关,与这全族安危有关!”
墨羽身受重伤却近晕厥,我不想再叨扰他,没有回答这徐松的问题,冷眼相视罢了……
直到将墨羽安顿回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三叔依旧是不依不饶跟了我一路,“开心吗……唯一一个能保护你的都被你害成这个样子,这个家族还能指望你什么?”
心中隐忍多时的怒火一把涌了上来,我几下就将他按在地上,扼住他的脖子,“你一口一个全族全族!可你徐松又何时真正顾及过徐门?”正当我怒不可遏的时候,却听闻房间内传来一阵猛然的咳嗽,我知晓是我鲁莽之下吵醒了墨羽,压低了语气,松开了三叔,淡然一句:“就算死了,我徐泰还能让他起死回生不成?”
“我是学不成你爹,照顾咱们这个大家族多年,不过我知道,要是没有你的出现!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至于丧命于此!”说着,他自顾自一瘸一拐下了楼:“迟早要押着你去给杨家人赔罪。”
“……凭什么?”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气呵成结束了与三叔的辩驳。
“就凭你想杀了他。”
“如果我不呢?”说着,我径直走向大门,虽然满身是伤,我知道舍不得生死不明的墨羽,可我就希望能逃离这里,我不想见到这群人面兽心的族人,“你不就是想要我走吗?自生自灭?可以啊……我走,立刻从你们的眼前消失!”
“小二爷?你去哪?”旸子恰巧路过,却被我一把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