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就说不要让泰儿陷进来,送到国外多好!”
听得出来,这暴躁的语气就是我的父亲徐檀,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而我,便趴在门外,细细打探着他们所说的一切。
“算了,老徐,那是泰儿自己的命运,送到天涯海角都没用的。”
和父亲对话的是一个女人,我听得耳熟,即使想起来,我也不敢相信是她。
老徐?众人见到他徐檀,必不过喊一句徐二爷,老徐这样的称呼,除了六门几个平辈,也只有我们自家人才能叫得出口,况且六门中和父亲一辈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过世了,现在掌控全局的便是我们这一代新人。
那……能喊出这句话的,便是我们自己人了。
“不行!我说过!这件事情,他徐泰绝对不可以插手!”徐檀猛拍桌案,声音大如洪钟,让我惊觉起莫名的恐慌。
从始至终,他徐檀永远都是对自己人暴躁如雷,对外面人嬉皮笑脸的,这倒是一点都没变。
“徐泰已经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你能帮他算计好一辈子吗!”
徐檀撮着下巴尖几屡山羊胡子,笑得阴森:“这……也不是不行……
“老徐……收手吧,墨尚卿也被你惩罚了,可是!有用吗,这么只会让儿子更加憎恨你。”
她……再喊我……儿子……
是的,我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口中的儿子,就是我,徐泰!
这是一个久违的声音,一个十六年未见,从这个世界上已经彻底消失的亲人,我,最亲的人,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这一切,我隔着门窗,猛然磕破胳膊也要破门而入,大喊一句:“妈!”
“儿子???”徐檀看见我,倒是有些兴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只有徐檀一人,纵然我是灵根生,纵然我相信母亲只是一缕魂魄,可是我依旧看不到她。
徐檀把母亲的魂魄收走了,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为什么我却看不见她,不是说……不是说!我是灵根生,我可以看见世上一切鬼怪灵魂的吗!
“为什么!我就想看自己的母亲一眼,就最后一眼,都不可以吗!”
清贫的家具,还有一间紧闭的房间,徐檀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白发凌乱盘起,脸上倒是多了那么一点的沧桑。
将找不到母亲的痛苦深埋心底,我故装着自己很强大,很坚强的样子,对着徐檀这个老家伙直接切入正题。
“儿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父亲既然算计好了这一切,我站在这里,他又怎么会没想到呢,和我玩无辜清白罢了。
嘴上挂出最擅长的冷笑,清寒一句,“靠本事……”
“那个,那个,多年不见啊!”徐檀的眼角微微眯起,脚步微挪有点想要朝我靠近。
而我,却是习惯性后退:“墨羽身上的伤,是你干的是不是?”
“是,我还把它扔进了枯骨淤。”徐檀眉目舒展,恰是快意自在的模样,对自己可耻的所作所为反倒还骄傲了起来,“估摸着,这都能被你们找到?”
“老王八,狗杂种!”我恶狠狠怒瞪着他,肺都快气炸了,真想冲上去抡他几巴掌,“你,徐檀,抛妻弃子,害死何筱然,而今又想把墨尚卿至于死地,我还有理了?”
“你还恨我?”徐檀指着自己,又凝视着我,顿时觉得这父子对峙的场面还真是妙趣横生。
“恨!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你自己所做的恶行,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吧……”
“儿子,你要知道,一切为了你好,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不杀他徐枫,哪来我们现在的徐门,哪来你现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杀何筱然,哪里现在完好无损站在我眼前的你!”
“可是墨羽呢!他有什么错!他又有什么错!”我歇斯底里冲着徐檀咆哮,没了所有人的依托,我清楚,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至于那个墨尚卿么……”徐檀沉默思索了良久,娓娓道出:“这老不死的活了几百年,也早该入土了!从他对你动心的那一刻,他就该和何筱然一样成为你的牺牲品!”
“你害死这么多人!为什么入土的不是你!”
怒火在我的胸口翻腾,双拳使劲卷握,我很清醒,站在我眼前的人,就是众人口中杀人无数的徐二爷,更是我徐泰的生身父亲。
“可是他动心了!你明白什么!”
“呵……徐檀,你错了,三教图是我要找到,墨尚卿是我自己要缠着他的,要说动心,最先动心的人是我!怎么!你怎么不杀了我!”紧咬着嘴唇,这段话,我居然说的如此干脆。
“徐泰!你!”
这些话,让徐檀有些始料未及,估计也是老了,居然能被我气得摔在凳子上弛缓站不起来。
既然没了退路,心中自然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泰然,拧紧的眉毛渐渐疏松了起来,“从始至终,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始终都是我……”
“那……我就帮你扫清这一切的自欺欺人!”徐檀被我逼得山羊胡子吹起老远,不过心中的算盘还是拿捏的死死的。
“杀人偿命……徐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我与父亲怒目而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扇红了脸,当时的徐檀火得差些喘不过气来:“徐泰!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儿子!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人做事!”
这一掌,火辣辣的疼,疼在我的脸上,疼在我的心里,他,徐檀,从小到大,从没打过我,从没有!
这一掌,让我觉得好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是谁?他是徐檀,不是我徐泰,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命运,剥夺我的人生,更不能左右我所爱的人到底是谁!
捂着半张疼得麻木的脸,朝着他瞟眼一声冷哼:“徐檀,你难道不想赎罪吗?好……我帮你。”
话毕,从我身后拔出那把明晃晃的赤霄剑,在他见到这位久违的老伙伴之后,反倒显得愈发冷静。
“呦呵,赤霄剑都用上了?可真是父亲的乖儿子呢……”他朝我咄咄逼近,将赤霄剑轻轻搭在自己略微刺骨的喉咙处,嘁语呵呵一笑:“不过,你冒死到这里的本意不是来杀了我的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您这位大忙人也不需要大费周章亲自前来,因为,一旦杀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只会更加痛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