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时分,烟霞相衬,天气虽稍凉了些,行路者却无多大反应。
罗阳城外两百里处,一队官军正缓缓前行。
他们自罗阳城出发,一路要经三州六城,最后抵达沧州荒凉之地。
马车稳当,老队正抽上了烟袋,江庭歪头打量:只见此人约莫六十岁上下,右臂纹着猛虎随风的花绣,眯着眼,时不时从唇间冒出一缕白雾,而后又给鼻子吸了进去,老脸上尽是享受。
“贼配军,在看便挖去你那对招子!还不速速赶路!”
一声厉喝伴随着后背的疼痛将人的视线拉了回来。任江庭这等江湖客之前何等威风,落到这番田地,也反抗不得。
官军带甲,只消八人成队,便可擒杀所谓二流高手。
“军爷,我等半天未进粮米,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就在此地稍作休整。等天稍稍回凉,再行赶路?”
说话的原先是一名富商,不知犯了什么罪行,也归纳与老队正押送。
那官军见过此人模样,不禁笑道:
“想你原先也是一方巨富,锦衣玉食,何故犯下大罪,来受这些苦痛?”
话锋一转:“你以为如今是什么情景?是不是要老子给你端来一碗菩提玉斋,让你吃饱喝足!”
只听皮鞭鞭挞之声响起,力道虽不大,但打在这富商身上,也是让他的表情狰狞非常。
许多配军都是江湖草莽,见不得欺压,如今确实天气酷热,众人都想休息片刻;虽手脚被铁镣束缚,众配军却也是群情激愤,一个个都唾骂开来。想来诸君也清楚,江湖客骂起人来,免不了直接问候族谱。
一时间,十几名官军与众配军剑拔弩张,老队正活了五十几年,也算半个人精,只一句就地寻凉休息,便让场面平静了下来。
“呸,这些贼配军,等到了沧州,吃了一百杀威棒,我到要看看还威风不威风!”某官军暗地啐了一口唾沫,心中已有恶意。
热风渐消,表面平静的人心却又躁动起来。
“江大哥,怎样?前面就是大凉山,只消你一句话,我等立刻揭竿而起,从此天高海阔,再不受这等罪过。”
汉子蹲将过来,与江庭低声说道。
江庭心中冷笑,刚刚那老家伙只是安抚一句,这些所谓的江湖好汉就从了意愿,如此看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队伍,哪能成事?
“不急,再看看。”
当下推辞下去,江庭便眯着双眼假寐了。
论年纪,江庭不满二十,大汉高他一轮不止,按理当不起一声大哥。可论武技,江庭巅峰时一人便能将十倍与他的江湖客杀得片甲不留,听说就是官军,捉他也废了好一番功夫。如此猛人,称一句大哥并无不可;见江庭未曾答应,那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只得讪讪离去。
锁着江庭手脚的镣铐并非凡品,他这样的人,只要一息尚存,便可杀生,因此连锁具也是特别打造。官军为了让他安分,已经几日未给他干粮,每日只得一点稀粥吊着命。走路都是虚步,生事?那是找死!
山川同几载,江湖不留客
远处的大凉山连绵百里,从古至今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这时的情景不由让他心灰意冷,家财万贯如何,身负绝世武力又如何,或许只有天上飞的禽鸟,才是真正让人羡慕。
将官军递来的稀粥草草喝下,江庭自顾自看着天上出奇。约莫一个时辰,天气丝毫没有转凉的趋势,仍旧酷热难耐。
此时,地平线上一队人马迅速接近,官军人困马乏,未曾设有斥候,等那队几十人组成的响马到了眼前众官军才心惊。
“何人!”
老队正呵斥一声,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像他们这样的押送队伍,一无钱财可劫,二也无女眷,既然无利可图,一般的响马也不会为难。
立刻
从响马中跑出一个汉子,身形高大,脸上带着十分的匪气,只见他指向队伍中的富商,瓮声道:
“就是这人。”
头领模样的响马点头,竟是示意直接动手!
祸事了!老队正的思绪不知转得多快,这一队响马的目的性非常强,劫人!
当真是有钱可使鬼推磨,商匪勾结,许以重利,区区响马,竟光天化日打劫官军!
“其他皆可,就是劫人不行,足下可知,押送队伍丢了充军,是重罪!”
老队正与众官军迅速反应,将富商牢牢按住,他深知刚刚响马未在众人困倦时冲杀是为了避免误伤此人,只要制住了他,响马便不敢轻举妄动。
“老家伙,有胆!!”
响马中有人厉喝,可老队正却未曾被吓到:
“尔等速速退走,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十几个呼吸之间,场面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响马当前,就连配军们也沸腾了。老队正见场面控制不住,回头喝道:
“想清楚了,尔等犯的是小罪,判处刺配沧州充军几载而已,如若今日与响马狼狈为奸,那就是造反!”
如今王朝正值鼎盛,武力强盛无比,谁敢背一个造反的名头,那可是诛三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