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在心里想:若是按照正常套路,她是不是该诧异地问千红为何如此想,千红顺势把她娘做的事一一道出,她不敢置信又震惊,强撑着替亲娘解释一番,然后再对千红稍作安抚,对方借坡下驴便不再提回去的事。
但钉子已经埋下了,她若是个蠢的,指不定还跟亲娘闹矛盾。
这么看,此女也是个聪明的。
可她又觉得对方并不聪明,哪有亲女儿为了外人跟亲娘闹矛盾的?不是理所应当该统一战线?
而且她也厌烦了,还是卫傅说得对,不喜欢就换了,有疙瘩那就让疙瘩消失。
没道理,她还得因为一个奶娘憋着自己。
“我也看出来了,我娘好像确实不怎么喜欢你,既然你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你做了半个月,等会儿我让乌珠给你结三个月的工钱,算是辛苦你这么多天了。”
呃?
千红眼里还含着泪珠,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福儿。
“那两个小少爷吃奶……”
“没事,我奶也没回,可以自己喂。”
不就是喝油腻的汤嘛,她喝了。
不就是要忌口嘛,她忌。
心里痛快最重要。
卫傅听说了此事,回来后福儿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我在想,若我哪天惹你烦了,你是不是也能这么爽快地不要我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不过他还真没说错,如若哪天他让她如鲠在喉,上不去下不来,她指定也不奉陪了。
“你敢!”卫傅威胁道。
无人关心千红是个什么心路历程。
总之,她就这么离开了。
仿佛她的出现,就是为了让福儿和卫傅更了解了彼此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这件事过去没多久,萨伦山突然来找了卫傅,为当初举荐千红来官衙做奶娘赔罪。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萨伦山刚知道千红人品有些问题,源头就在她丈夫那笔抚恤银上。
黑甲军对于战死的抚恤银发得很高,从几十两到一百多两不等。
由于千红的丈夫算不得战死,当时发了中等偏下的抚恤银,大概有五十两,并且还有一个官衙给安排差事的名额。
这个名额可以子女用,也可以兄弟用,有点补偿的意味。
问题就出在这,千红按照他们屯里的规矩,和男方还不是夫妻,但她却在父母兄弟的怂恿下,利用举荐她来官衙当奶娘那个差役的关系,擅自冒领了本该发给男方家里的抚恤银。
那个差役名叫察根,千红男人当初进黑甲军就是他举荐的。
他本人也是被千红骗了,一直到男方父母在屯里闹起来,他才知道千红干出来的事。
据男方父母说,千红肚里的孩子似乎也不是他家儿子的,说千红在屯里一直和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所以家里一直不同意儿子和千红的事。
总记之是一团乱麻,谁是谁非,现在人死了,也说不清楚了。
但千红瞒着男方父母家冒领抚恤银是做错了,即使她和她男人有那层关系在,若真是光明正大,应该和对方父母开诚布公来谈,谈这笔抚恤银该怎么分。
她有着身孕,理应分上一份。
而不是拿了抚恤银后,又躲进官衙,以此来压男方的父母。
据说当时听说千红去给安抚使大人的儿子当奶娘后,男方的父母就不敢再闹了,还是等千红后来回去后,事情才闹出来。
当然,这是后话。知道这件事后,福儿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感觉是对的,没留这个人。
而此时的福儿正捏着鼻子喝汤,有很多油的那种汤。
按照民间的说法,想要奶水多,就得多喝汤。
卫傅看她喝汤的模样,也是心疼不已,可孩子又不能没奶吃。
不过福儿的磨难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黑城突然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给她解了大难题。
“……殿……嗝……下……”
小喜子哭得眼泪鼻涕齐流,还直打嗝。
福儿本来还有些高兴的,这会儿成了直皱眉。
卫傅的脸色也从高兴成了嫌弃。
“你能不能不哭了啊?”
是殿下,是殿下呢,以前殿下就是这么嫌弃自己的。
小喜子激动地又嗝了一声。
除了小喜子,还有陈瑾。
跟几年的陈总管相比,此时的陈瑾脸上多了许多风霜,似乎这几年日子并不好过,两鬓斑白,格外显得萧瑟。
“你们都还好好的就行!”
千言万语,都转为卫傅沉重地拍了拍陈瑾的肩膀。
陈瑾还是那么内敛。
“公子好,我们自然就好。”
之后,陈瑾讲述了他和小喜子自那日大变后的经历。
大致不用赘述,一开始是被关了起来,关了大半年的样子,又将他们放了,就留在承德行宫里当差,做杂役太监。
直到一年前,被调回京城皇宫,他们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在中间使了力气。
但他们并没有进坤元宫,还是在宫里当杂役太监,直到这次皇后娘娘得知福儿再度有孕,据说可能还是双胎,借着送奶口的名义,将二人送了来。
本来他们应该在年前就到了,可惜这地方难走,路上耽误了,才会拖了这么久才到。
福儿听了疑惑。
娘娘是怎么知道她有孕了,还怀的是双胎?
卫傅也疑惑。
他问陈瑾。
陈瑾也不知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来了就住下,我身边正好缺人。”
不光缺人,还缺奶娘。
皇后娘娘真是观世音菩萨转世,解了她的大难!
随后福儿见了两个奶娘,一个姓陈,一个姓范。
都是白白净净,干净整洁,说话做事都面带微笑,规矩也好,一看就是奶/子府出来的正经乳母。
而且两个奶娘也能干。
主动就去把二郎三郎带上了,当天晚上福儿睡了个整觉,醒来后,觉得整个天都晴了。
赵秀芬私下问过福儿,这两个奶娘,和那两个说话记尖声尖气的男人是哪儿来的。
这就考验福儿编谎的功底了。
怕以后自己编的谎圆不上,福儿就说了一半实话。
卫傅家遭难是真的,但他爹死了娘没死,娘改嫁了另一户人家。这不,当娘的担心儿子,就送了几个人过来给儿子使。
“看得出卫傅的娘是有心的,有的妇人改嫁,生怕被现在的夫家知道跟前面的儿子还有来往,她竟然还给儿子送人来,也算难得。她现在的夫家也算大度,竟没拦着她。”听完后,赵秀芬道。
福儿嘴里没说,心里却道:要是让你知道卫傅的娘改嫁给害死卫傅他爹的人,还是皇后,你肯定下巴都要惊掉。
同时她心里也在感叹,这位正武帝,到底在想什么?娘娘也真是敢,在人眼皮子底下送人,正武帝不可能不知道吧?
与此同时,卫傅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他想的比福儿要更深一些罢了。
……
对于家里突然多了几个人,大郎自然也察觉到了。
尤其其中有个人,总是偷偷地看自己,还偷偷地抹眼泪,真是一个怪人。
“你叫宋喜?”
小喜子见小公子跟自己说话,高兴得又想哭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奴……我是叫宋喜……”
临时改口,可把小喜子憋得够呛。
但殿下说了,这里没有殿下,只有卫傅,他也不能说奴才了,也不叫小喜子,改回了本名。
呜,这名当初还是殿下赐的。
那会儿他叫宋狗子,只有姓,没正经名儿。后来殿下说宋狗子太难听了,既然姓宋,不如就叫宋喜吧,他这才有了正经名字。
一旁的卫琦瞧着小喜子那蠢样,嗤了一声。
小喜子耳朵多尖啊,忙叫了声‘五公子’。
“怪模怪样的,别吓到大郎了。”
“哎,奴……我这就不哭了。”
大郎道:“叔,你别理这个怪人,我们来看弟弟。”
怪人小喜子弯着腰跟在他身旁,生怕他摔了,哪知道别看大郎个头还矮,但走得可稳当了。
一路来到炕沿,两个奶娘忙躬身行礼。
大郎也没理她们,双手一使劲,小腿蹬两下,人来到炕上了。
二郎三郎睡得正熟呢。
褪去了刚生下来时的红,现在两人显出了好底子来,皮子又白又嫩,小嘴红红的。
从眉眼看去,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偏像了卫傅一些。
其中一个嘴边还吐了几个泡泡,大郎没忍住给他捅破了。
“弟弟流口水,脏。”
“你小时候也这样。”卫琦道。
“娘说我不能说小时候,我现在就是小时候。”
卫琦瞅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啊。”
也不知跟谁学的,最近一口一个我小时候,说得好像自己很大了似的。
“但我明明长大了,弟弟才是小时候。”
“你现在还小,别犟。”
两人这一通对话,若不是听惯了二人对话的,肯定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就是能交流无碍。
不得不说,也是一副奇景。
这副奇景又让小喜子开始抹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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