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萧玖城中的宅院里,自上一个住户公淑盘走了之后,江少婉又住了进来,一连住了数日。
见到许久不见的萧玖,她语气算不上好的道。
萧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目光落在对方身旁的铜盆上。
江少婉披散着一头长发,看来是准备要洗头发,只是他来得不巧,刚好打断了她。
“你很急?急着去干什么?”
江少婉绝美的面容上一片冷漠,“报仇!”
“找谁报仇?”萧玖又问。
“与你无关。”
哪怕他救了江少婉,她对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多少客气了一点。
“不急。”萧玖慢悠悠的在她身旁坐下,丝毫不在意女人瞬间提起的警觉,“你要报仇,总要有所准备,不然去了只能是送死。”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仇人是谁,但萧玖猜也不会是个普通百姓。
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媚,檐下化雪后的水“滴答滴答”的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江少婉侧着身子坐着,浑身僵硬又带有几分不自然,尤其是脑袋,随着萧玖的手每次抚弄她的头发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萧玖舀起一勺温水,缓缓淋湿在她的头发上。
“江少婉,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二。”顿了一秒,才听女人的声音传来。
“还年轻。”萧玖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响起。
“哧——”
这话让江少婉忍不住哧笑,不客气的怼了萧玖一句。“萧小郎君又有多老?”
哪怕对方表现的再老成,外表年龄摆在这儿。
萧玖不见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回答,“我更年轻。”
“所以,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江少婉静默了一下,后问,“还不知萧小郎君家中有何人,出于何处?”
她在打探萧玖的来历。
被困在宅中数日,她只知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个不满十岁的少年,还有他的名字,其余一无所知。
这太被动了,萧玖的话让她好奇,难道他身上也有仇要报?
“浔郡,萧家。”萧玖主动解释,“家中除了我兄长,我就是萧家主。”
江少婉一顿,脑中快速思考着他的话。
“您……”
她猜到什么,却不敢确认。
“是,我们萧家只有三兄妹,没有父母长辈。”
萧玖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好心的多说了一句,“无亲,也无仇。”
江少婉皱眉,有些想不通萧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热的水浇在她的发上,乌黑柔顺的发荡漾在水中如流动的墨,又似水草上下飘摇。
萧玖手上动作没停,却是说道,“可我要对付的敌人,远比你的敌人更强大,也更多。
“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无仇吗?又何来敌人?
萧玖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呵……”江少婉冷笑。“你要我干什么?”
她不是傻子,通过与萧玖的接触,她已越发肯定对方不是因为什么一时心善救她,而是需要她来回报这份恩情。
他要自己为他做什么事。
“听我的话,为我所用。”萧玖不紧不慢的为她清洗着发丝,“我帮你报仇,你为我尽忠,如何?”
互惠互利,对于两人来说是笔公平交易。
可江少婉却笑了,“你能帮我报仇?别说笑了。”
她冷下脸,“男人的话不过都是说说而已。张虎不能帮我,你也一样。”
萧玖多少对她的话有点认同,却不能给予百分百的肯定。
“我能。”
“你不能!”
“你怎知我不能?”萧玖问。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江少婉都不抱希望,她只相信自己。
她垂下眼睑,半是讽刺的道,“我的敌人在齐国的王城。位高权重,凭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孤儿如何对付?”
拔弄发丝的手一顿,江少婉以为他终于知道怕了,生出犹豫,不等她露出眼中的嘲讽,却听头顶飘来一句,“不巧。我今后要对付的人,怕是有不少都属位高权重者。你只有一个,而我却是一群。”
江少婉身体一僵,下意识要抬头,却被萧玖不轻不重的按住脖颈,“别动,小心水打湿衣裳。”
瞬间,心头一悸,她僵住不动了,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就是当初张虎快要掐死她时都没给她这种感觉,如今被不轻不重地按一下,竟好似自己的命脉被人掌握住了一样……
“你说的太可怕。”
她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敢想象为什么要对付一群位高权重者?
为权?
为利?
他要与他们争什么?
回应她的,只是少年的一声轻笑。
“现在的你知道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我和你啊,都是如蚂蚁一般的弱者。”
江少婉不说话了,半晌后道,“那你又要如何帮我?”
“江少婉啊……我先前说过,我们最大的武器是年轻,”萧玖将她的发从盆中捞起,用干布裹上。“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细细布局、谋划。”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当知道,用刀杀不死的人,用计却可以。”
“我忽然觉得你有点可怕。”江少婉沉默了半晌,忽然道。
他简直不像是个孩子,心思太深沉,深的让江少婉都为之胆颤。
她被扶正坐在矮凳上,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任他摆弄,萧玖站在她身后,用干净的布巾帮她将头发擦干。
“我能当成是你认可了你未来主公的实力吗?”萧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主公?
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二字,江少婉不置可否,想笑又笑不出来,“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
萧玖不用知道,用一句话展示了自己的诚意,“是齐王?那你大概得等几年我才可助你完成复仇了。”
江少婉被噎住,不禁为萧玖的大胆心中一跳。
“那是齐国君主,一国王上!”她强调。
“哦。”
听到这平淡至极的回应,她免不了心里又是一梗,从他的声音里,她没有听出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
“我突然更怕你了……”
这样一个人,连王权都不能使他有丝毫敬畏,那他图谋的又该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