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晨曦渐明,城外忽然响起阵阵喊杀声,大片红衣叛军如浪潮汹涌而来,直击浔郡城门方向。
那些人里大多是身着布衣的百姓,男女老幼都有,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的是竹竿,有的是农具,五花八门,跟着朝城门的方向进攻。
此刻,就围聚坐在城门后不到百米远的空地上的众人,听着城外震天响的喊杀声心惊胆颤,所有人都双眼瞪如牛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背后的城门,好像视线已经通过那扇门看到其门后数之不尽的敌军。
当那扇门被攻破,他们就是首当其冲被砍杀踏平的人!
太可怕了……
“这个疯子!”
前后排坐的十几人里,不停有人小声咒骂。
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疯子是谁,就是那个正面坐于他们面前的人——萧玖。
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自己找死,还要拉着他们所有人一起,美其名曰与全城百姓共存亡。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王室十三公子与浔郡各大世家家主共坐于城门后,以示守城决心,这幅景象任谁看了都要说声好!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可谁又知那些世家主心中酸楚。在他们身边围了的层层卫兵不止是为保护他们安全,那手里闪着寒光的刀,也无时无刻不在威胁他们自己的性命,只要有人敢跑,萧玖就敢杀。
并且是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儿杀!
他是在百姓心中赢得好名声了,可怜那些死了的人,逃跑不成还落下个贪生怕死之名。
“呜呜……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不想死啊……”
一个大男人不知何时哭了起来。
连着其他人也是伤心不已,可说要跑?
他们已是不敢跑了,别没死在敌军手下,反倒先叫萧玖给结果了性命。
”哭什么哭!敌人还没攻进来呢!”
正面坐于萧玖第一排的孟宽回头怒吼,看起来也有些心烦意乱,但到底是做惯了大家家主之人,倒是比身后之人要稳得住。
“萧玖,你可知此举是在玩命?!”
直至此刻,孟宽才终于肯正视起面前这个不足弱冠的少年,满脸严肃和认真。
不说萧玖这找死的疯劲儿,端看他两军交战之时还能稳坐泰山,丝毫不惧,孟宽就不得不承认,萧玖——是个人物!
“孟家主说错了,你该唤我殿下。”
萧玖声音不急不徐,不说紧张,甚至还能悠闲的笑出来。
孟宽:“……”
这个时候还要纠结这些?
他梗了好一阵儿,才终于从喉咙里不情不愿的吐出两字,“殿下!”
咬音十分沉重,几近一字一顿,“殿下,就算要与城共存亡,也不是这么个找死法儿!”
萧玖笑眯眯的回应,“放心,城外叛军的箭射不到我们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战,我们必胜。”
对牛弹琴,两人再次交涉无果,看着萧玖打定主意就要坐在这里的样子,孟宽只想冷笑,心里就算是气到爆炸也得忍着,“呵……”
这时,旁边的另一人开口了,他正是谢昱的父亲,也是谢家家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到底是何打算?”
他看着比孟宽冷静的多。
他不信萧玖是真的在找死,哪怕此次萧玖的行为超乎过去的印象,他也觉得萧玖不是无地放矢的人,这么说,代表事先肯定做了一定准备,或是有了什么计划。
但现在谢家主担心的就是,一旦萧玖的计策不可靠,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救浔郡,救浔郡百姓。”
萧玖神色如常,到底因着谢昱的关系对谢家主态度和善了许多,他说,“你们可以走,百姓走不了。离了故土,百姓就成了流民,无依无靠,再也没有了活路,或是死、或是生不如死。”
“他们没得选,我也是。”
萧玖这样说道。
他承认,胁迫这些世家人留下的原因,一半是为城中百姓,还有一半,则是为他自己。
他如今基业全在浔郡,一旦浔郡被红莲军占领,他要带着他手底下的兵去哪儿?
换个地方一切从零开始,太难了,所以拼命也要一搏,且在这场危机中,萧玖也意识到这同样也是一个机会,他要让周武平这个名字重现齐人眼中!
要让他,扬名!
就用这场来势汹汹的战争,逆风翻盘,送周武平重回青云之路!
“你可怜百姓是心善,但萧玖,你有没有想过若此战真能得胜,今日之举会给你日后带来什么后果?”
谢家主一叹,先前的敌意消散了些许,用着惋惜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不有想也知道,浔郡的这些世家怕是恨毒了自己,看如今对面这群人的表情就知道。
萧玖潇洒一笑,“今日事,今日做;明日愁,明日解。”
“唉……”见说不通,谢家主选择闭嘴。
事已至此,怕是就算萧玖肯收手,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了,仇已经结下,没有回转的余地。
“哼,少年人行事就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的孟宽冷言嘲讽,说话毫不留情面,看萧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不屑而满是蔑视。
今天真是他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天,全拜萧玖所赐!
他敢出言挑衅,自然是不怕萧玖杀他,也明白之前所杀之人不过是为杀鸡儆猴,只要自己不过分,萧玖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事实上,他猜的还真不错,萧玖确实不能拿他们几个浔郡实力最强的世家主开刀。
因此,听到这话,他也只是笑,“孟家主,听闻孟家乃是开国武将之后,不知后辈几人在朝为将?为将者又为我齐国于战场之上斩杀了多少敌军?封号为何,怎从未听闻?”
一个三连问砸下来,直接把孟宽给堵着说不出来话,他喉咙梗住,涨红了脸。
无他,萧玖每一句都直击要害,谁让他孟家自先祖之后,再没能拿得出手的名臣武将呢?
实在丢人!
憋了又憋,孟宽不甘心吐出一句,“干你何事!”
萧玖面不改色,表情平和,“只是想起,您辈祖上建功立业之时,也不过年过三十而已。”
“不知那时,先辈老将是否也嘲其不自量力,欲试天高地厚?”
一番话说完,孟宽脸色更红了,萧玖说话真是分毫不让!他嘲讽萧玖年纪小无法无天,他就拿自家祖上作比。
这、这、这……这两者能一样吗?!
但不知为何,孟宽就是话到了嘴边又梗住说不出,冷着脸生闷气。
“萧郎君。”
温和谦厚的男声响起,萧玖转头,是周显他大伯——周慈,也是周家现任家主。
从昨晚开始,男人一直保持安静,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