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完全暴露在荒野中、缺乏掩护的敌军,第四骑兵团第1营2连的处境稍微好一些,他们之前已经击溃了防守在山口的敌军,眼下敌人先前所利用的掩体环境正好可以为他们所用。
只要第34猎兵营的主力部队离开了沼泽,调转枪口击溃拦路的那群疯子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然而,落在沼泽中的炮弹却告诉费雷拉中校:敌人早有其他准备。与此同时,从河面上传来的枪声又让正在艰难地突破第四骑兵团第1营2连防守的联邦军士兵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那些奉命或自愿留下来拦截敌军的共和军士兵们惊讶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他们身旁。他们当然认得这人,或者说第四骑兵团的每一名士兵都知道这位远涉重洋从北方的美利坚合众国赶赴巴西参加这场战争的勇士。只在军服左侧衣袖上系了一条毛巾的麦克尼尔随口向身边的战友们下了几个指令,让他们马上回到战斗岗位上。
“兄弟们,坚守阵地,第1营第1连马上就到。”他简单地把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忐忑不安的士兵们,“别被敌人吓退……不能让他们离开沼泽地!”
麦克尼尔在第四骑兵团指挥部中扮演的特殊角色无形中增强了话语了说服力,相信麦克尼尔代表团里的指挥官们与他们一同战斗的士兵们很快恢复了自信。隔着沼泽边缘稀疏的树丛对峙的两伙人马互相用步枪朝着对方射击,没能很快把机枪从沼泽地里捞上来的第34猎兵营突围部队在这场不公平较量的第一轮中败下阵来,他们也并无办法消灭被部署在北岸的共和军炮兵部队。
子弹呼啸着从共和军士兵们的耳旁飞过,他们只会用射向敌人的下一发子弹来回应。迈克尔·麦克尼尔将那些跟随他们从圣保罗一路向北浴血奋战过的老兵安排在前线,他自己也站到最前面,希望能在这场近乎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多消耗些敌人的实力。再过不久,第1营1连就会加入战斗之中,那时敌军所能做的也只剩下了夺路而逃。
敌人叫骂个不停,这些倒霉地一脚踏进沼泽地的家伙既没有能帮助他们马上摆脱困境的神奇武器,也没有拼着性命和前方的敌人决一死战的意志。好些士兵在发觉己方的机枪没有就位时已先行吓得退缩了几步,即便在机枪终于被送到前线后也没有马上返回战斗岗位的意图;硬着头皮冲上前的指挥官们试图说服士兵们按照自己的命令发起一次冲锋,但目睹了自己的敌人即便负伤倒地仍举起步枪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射击的联邦军士兵们丝毫不怀疑对手会在他们发起冲锋的同时用一场反冲锋来热烈地迎接他们。
沼泽地边缘地带的拦截行动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混战,埋伏在阿拉瓜亚河北岸的炮兵部队持续地向着被困在沼泽地里的第34猎兵营开火,顺流而下的第四骑兵团第1营1连也已经追赶上的敌人的尾巴。惊恐万状的联邦军指挥官们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战败被俘后的悲惨人生,他们不断地向下属吆喝着,又把平时用来鼓励这些人努力工作的劝诱之语从脑海中翻出来再复读一遍,期待着被甜言蜜语蒙蔽的士兵们会为了幻想中的美好人生而继续拼死战斗。
终于有些士兵行动了,他们从整合运动治下相关媒体的报道中、从长官和同僚们的描述中了解到了共和军的作风,并且没能从中找到自己盼望着的未来。那个由整合运动描绘的地狱世界仍然近在眼前:妄图摧毁一切秩序的共和军将彻底毁灭巴西的文明,让人变成和野兽无异的怪物。这些即便不能在全心全意为整合运动奉献的经历中获取任何报酬也要把战斗进行下去的人们,如今坚信着自己必须要为捍卫某种生活方式而把眼前的同胞们斩尽杀绝。
这次冲锋多少有些打乱了共和军的节奏,需要对后方的敌军主力部队进行火力压制的机枪手并没有把正在冲向己方的敌军在半路上全部歼灭的把握,那些还在使用着栓动步枪的其余共和军士兵们也是如此。他们尽自己所能朝着敌人开火,但敌人还是逐渐接近了阵地,那一件件沾满了泥浆的衣服下藏着无数暴戾而不安的灵魂。双方不必事先行礼,不约而同地亮出的刺刀成了最好的招待。
居高临下地看着冲入了共和军战线的联邦军士兵们,尼克斯·斯塔弗罗斯说服自己打消下去参加战斗的心思。麦克尼尔在加入战斗之前要他返回山上和哨兵一同注意山区附近的动静,以免敌人的援军或是其他什么意外因素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降临。
“但是……并没有其他进入山区的部队。”斯塔弗罗斯觉得自己没必要守在这里,哪怕敌军预先在山区里埋伏了一些人手。从被困在沼泽地里的敌军部队的规模上来看,即便第34猎兵营仍在山区中预留了一些部队,其规模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个排,而那几十名士兵能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几乎为零。
确认第四骑兵团第1营1连已经从上游赶到并加入了对敌军的围攻后,斯塔弗罗斯把视线从山下的敌军身上移开了。现在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除非是天降陨石,那它也只会连着在场的联邦军士兵一起砸死。
“斯塔弗罗斯,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不明人员的行踪。”一名哨兵从前方的树丛中探出头来,向着斯塔弗罗斯挥了挥手,“那踪迹的模样看上去很奇怪。”
“哦?”斯塔弗罗斯顿时紧张起来,他当即要那名哨兵带他前去察看出现在附近的可疑人员留下的行踪。惊心动魄地贴着勉强能当做支撑点的树木组成的【道路】行走了片刻后,两人的双脚重新踏上了松软的土地,那怪异的痕迹也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脚印比正常人大得多,而且不像是任何鞋印,倒像是放大了数倍之后的某种野兽的爪子。
尼克斯·斯塔弗罗斯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其中一个脚印。这的确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虽然麦克尼尔对他说过有名为泰伯利亚恶魔的变异生物在那种名为泰伯利亚的灾星降临之后出现,但斯塔弗罗斯生前终究没有见识过那种怪物,他只能暂时把眼前的脚印和自己相对较熟悉的狂兽人联系起来。那也是一种怪物,而且是基因突变【失败】后的产物,失败得到了能让大部分普通士兵见了它们就想要逃跑的地步。
“我去前面看一看,你去通知其他人保持警惕。”头顶有些发秃的希腊人让战友先回去执行任务,他要自己把这个秘密弄清楚,“十分钟之后要是我还没回来,就当我已经出意外了吧。”
说着,他提起步枪,谨慎地朝前迈出下一步。前面的道路有些狭窄,奇怪的是那些巨大的脚印的主人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密集的植被影响一般,它们仍然有规律地排列着。不得不忍受各种从自己的头盔上爬过的蚊虫的斯塔弗罗斯又抬起头向前望去,他隐约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种怪异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头,那些脚印似乎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了。已经决心为那个和自己同样地虔诚的年轻人排除危险的斯塔弗罗斯冲出了树丛,在这树丛的尽头,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等待着他,脚印正在那人脚下消失了。
斯塔弗罗斯放下了步枪,他没有抢先出手的意图。迈克尔·麦克尼尔猎杀敌军魔法师依靠的是火力优势和少许的特殊装备,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你居然没有开枪。”那个背对着他的神秘人开口了,说的是口音有些奇怪的葡萄牙语,“让我看看……果然,你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难道您不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斯塔弗罗斯冷漠地回应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勇气来自何处,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推动着他往前走,“老古董不该拦了年轻人的路,那种人只会做多错多。”
“看起来你好像……非常能理解我的人生。虽然我几乎可以肯定是我在里约热内卢的新朋友把我的情报告诉了你们,但这种话却不像是他们或他们的同伙能说出来的。”不知为何,斯塔弗罗斯能够感受到背对着他的神秘人向他露出了笑容,“……我没有和你们为敌的兴趣,你们太弱了。好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了,改天我会和你谈谈人生的,也许你的人生会比我的更丰富多彩一些。”
直到那神秘人化成黑烟消散之后,斯塔弗罗斯才后怕地瘫倒在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