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我躬身一鞠,就往后走。若是此时再祈求,岂不是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哎,那小子,你站住。”
我停住,因为一道粗犷的声音喊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店里一个方桌上四个男人,人人望着我,人人皆是猎户打扮。
“对,就是你,你过来。”其中一个男人对着我招了招手。他看起来是四人里面最壮的,表情却最是和善。
我走了过去,走过小二嫌弃的眼神,走过他吐得那滩口水,走到男子面前。
“请问大侠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那男子豪爽的笑道:“大侠?哈哈哈,你看俺们几个,像大侠吗?”
我真的认真的看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虽都是猎户打扮,穿着也不甚豪华,甚至有一位男子的衣服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但胜在干净。而且他们的眼神很纯净,这是禾谷村的人所不曾看向我的眼神。
另一男子不禁笑道:“那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回答:“天峰镇。”
他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个镇子为什么叫天峰镇吗?”
我答道:“因为天峰山,所以有天峰镇。”
那男子看我的眼神变了一变,那应该是一种好奇的眼神。
他问:“小兄弟,你今年多大?”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今年三十有五。男子多于十五六岁便开始婚配,我父亲却一直到二十一岁才有了我,可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
仿佛那只是一段露水姻缘。
我回过神来,说道:“我今年十四了。”
那豪爽大汉感慨道:“嘿,比俺家黑娃还小两岁。”
那男子笑道:“那你应该知道这里危险的很,你家大人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我说道:“我,我一个人来的。我父亲病了,需要药,据说天峰山上有一种草药,可以救我父亲的命。”
顿时四位大汉,连同客栈里的其他人,甚至还有一位修炼之人的目光都向我汇集了过来。因为我心里那种沉重的堵塞感又传来了。
那豪爽男子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你,你很好。可是这山上危险的很,你一个小娃子万一遇到危险,那可是跑都跑不掉。这样吧,俺们凑点钱,你拿回去给你父亲治病,怎么样?”
我很感激他们,因为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是真的想帮助我。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父亲的病,不是凑点钱就能治愈的了的。
父亲的心早已死了,现在身体也即将油尽灯枯。若是没有灵丹妙药,寻常草药怎么能够治愈。
我说着:“多谢几位大哥,但父亲教导过我,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们看我的眼神似乎又加了一份敬重与担忧。
那豪爽男子说着:“既然如此,你今晚就跟俺们挤一下吧,明天我们进山,你跟俺们一起,你看如何?”
“要是这样,那就太感谢几位大侠了。”我欢喜道,退后一步,对四人长鞠一躬。
那男子说道:“难得你一份孝心,俺们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又有何妨啊?哈哈哈哈。”
几人让我上座,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我却拿出了包裹里的干馒头,沾了点水吃了起来。
这是我活到现在见到的最多的肉食,可是我已经够麻烦他们了,怎么还能吃他们的口粮呢?但盛情难却之下,我终于还是吃了几块。那是令人满足的味道。
我又欠了一份恩情。
他们四人同属一个村子,那豪爽汉子名叫木十三,家中排行老大,他父亲却想生十三个,于是给他取名,最终也只得他一个独子。他最善使一把重锤,身上穿的甲胄最厚,寻常猛兽近不了身。
另一男子叫做木得宝,却是善使弓,所以他看猛兽总是第一眼看它的心脏,第二眼瞧它的眼睛。那是因为他在考虑射哪个部位更有把握。他是里面最健谈的,也是他向我介绍的这些。
另两个男子却是兄弟,分别是木铁柱,木震钢。他们背上总是背一把朴刀,明晃晃的刀尖让野兽不敢突破他们的包围圈,最终只能被合力绞杀。
这是一个有着娴熟配合能力的猎户小队。多一人少一人都会对他们的配合能力产生影响。
要是带上我,会不会对他们有影响呢?
他们却劝我放宽心,只在外围搜寻的话,是不会遇到什么大型猛兽的,更别提深山中的妖兽了。
天亮,他们叫醒了我。
每次他们都是这么早出发,因为拿野兽的皮毛和爪牙换取了财物之后,他们需要回家,他们的家人在等着他们。
我随着他们一起趁黑出发,因为我的父亲也在家等着我。
我拄着拄拐,走在他们中间,木十三跟木得宝走前,铁柱震钢两兄弟走后,五人一齐向天峰山走去。
天峰山很大,很高。我抬头望去,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不知道其中的猛兽到底有几何。
《大陆山川总要》中曾介绍过天峰山:“天峰山,地之南也。其高万一千里,山脉绵延两万里,河水出其东北隅,成大江北水、磨江。”
这是一座遥不可及的高峰。
但据说大修为之仙人可一日跨之。
我跟木十三四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到了进山口。
天峰镇可不敢直接建在山脚。
进山口处有几十个穿着鲜丽的士兵看守,每人须缴纳一两银子才能进山。
这样的进山口一共有几百个,也是最为安全的进山去处。
这是大夏王朝的经济命脉之一。
木十三说道:“每天从这走过的少说也有数万人,每人一两银子,再加上这样的地方还有数百个,你说这皇帝可真会赚钱。”
木得宝严肃说道:“闭嘴,俺们平头老百姓不要随便说皇帝的事情,这万一被那个听到了,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木十三长叹一口气:“俺也就是感慨一下,俺就指望俺们家黑娃能够去城里读书,俺们家出一个读书人,就是好事了。”
木得宝转过头来对我说:“小焱,山里比不得山外,虽然我们兄弟都会尽力保护你,但是你自身也得注意危险,这把匕首你拿着,好歹有个防身之物。”
我拿过匕首,插在腰间,重重的点了点头。
进山口的银子自然也是木得宝帮我交的,否则我也只能够从那些危险陡峭的山沟里前进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那么我一定会去木家村报答兄弟几人的。
但前提是我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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