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北是个多聪明的人啊,他读书的时候就因为经常立功,一直是老师们最青睐的学生,虽然成绩不好,可一路保送进了红专。
在红专学校,觉得干不出一番事业,他于是转而混社会了。
混社会时,他是首都最得力的大哥旗下,最得意的弟子。
但因为发现混社会不如当兵风光,他于是当兵了。
本来他现在该是个团级干部了,可他碰到了韩超,比他更狡猾,比他更凶悍,而且手段更下作。
他的鼻子破了,他疼的头昏脑胀,无法销毁罪证,只能眼睁睁看着韩超把它从自己身边夺走,定他的罪!
几小包是磨成粉状的药片,韩超只是个猜测,要证明它确实是甲哨唑,还得专业的医生来鉴定,但总之,关于谋财,马尚北信封里有填好的支票可以佐证的,而害命,这药和荔枝就可以佐证。
光是谋财不算啥,光害命也可以轻判,但谋财加害命,十年起步。
马尚北还在挣扎,在大骂:“你他妈的韩超,等老子再从监狱里出来,老子杀你全家,老子还要强.奸你老婆……”
这王八蛋大概不知道,韩超当年混社会,就是凭借一双拳头起家的。
只听一声闷响,他怎么觉得嘴里全是硬物,还热乎乎,粘叽叽的。
他还想骂一句我还要强.奸你女儿,话没说出声来,却给呛的咳嗽不止,从嘴里喷出去的东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白花花的骨碌碌乱滚,那居然是他的牙齿?
紧接着又是一拳头,又是一阵闷响,马尚北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觉得血一口口往嘴里灌着,又热又咸。
而紧接着再一拳,马尚北依旧没觉得痛,只觉得很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韩超站了起来,在摇手腕:“这人总往我拳头上撞,我不小心碰了他几下,应该没关系吧?”
警卫员们多好的眼色,大家立刻说:“他不配合抓捕,还极力反抗,韩团是为了自我防卫才不小心出拳打的他,我们都看到了。”
“这就对了,我们作为军人,一直在文明执法,没有主动打过马尚北,把他押走。”韩超说。
“走吧你。”小秦把死猪一样的马尚北拎了起来,添一句:“韩团,你可是文明执法的典范。”
其实就算警卫员们不做证,抓捕期间弄伤人,只要弄不死,就不是过失。
不过随着徐勇义职位越来越高,虽韩超不愿意,可他是目前全军,首长级别的领导中,唯一儿子也在岗位上工作的,他就不能给自己,也给徐勇义留任何让人非议的口舌,把柄。
这是几年潜伏工作锻炼出来的谨慎,韩超做事,滴水不漏。
他示意大家:“把他带去给领导们看,然后打电话给公安报案,我们军区要正式起诉他!”
一帮警卫员押着马尚北,下楼了。
韩超也准备要走,陈玉凤说:“哥,张艳丽刚才跑了。”
没错,就在马尚北被韩超揍的时候,张艳丽趁势跑了,跑的时候还丢了一只高跟鞋,此刻还在门边扔着。
马尚北可是她亲儿子,出事了,被抓了,张艳丽看都没看一眼,只顾逃命。
陈玉凤没有追,因为陈凡世一直扯着她的手,她走不了。
但她觉得,陈玉璜还在外面,张艳丽此时已经鱼撕网破了,要跑出去,指不定还会干什么呢。
一个儿子已经叫她祸祸到牢里去了,不能再叫她唆使着陈玉璜干坏事了。
韩超正在拿卫生纸揩拭自己的手指,揩了好几遍了,可总还是觉得手指上还有马尚北的鼻涕。
可真够恶心的,他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洗一下。
他说:“没事,张艳丽今天肯定还会回来,主动投案自首的。”
张艳丽会回来主动投案自首?
陈玉凤怎么不相信。
但这时外面有警卫员在喊他,韩超于是疾步走了。
刚才还全是人的病房此时空了下来,值班医生和护士这才敢进来。
医生要给陈凡世听心脏,护士要给他量血压。
他配合着医生,嘴里在止不住念叨:“凤儿,看爸,凤儿,你看看爸。”
陈玉凤手都给他捏痛了,没好气的问:“你想干嘛?”
“折子,折子,钱,去找爸的钱!”陈凡世说。
死到临头,记的依旧是钱,陈玉凤解释说:“你的钱还在,只是我怕有人使坏骗走,帮你把折子挂失了,等你病好了,补办折子就行,你就别操心钱了,先治病,行吗?”
“身份证!”陈凡世边呻.吟边说。
陈玉凤明白了,他是怕马尚北抢走他的身份证。
她说:“你的身份证刚才掉地上了,我捡起来了,在我这儿呢。”
陈凡世抢过身份证,却又往陈玉凤手里塞着,语无伦次:“周雅芳,我要周雅芳。”说着,他竖起两根指头:“凤儿,我给你密码,两个密码。”
他这样说,是想让周雅芳来伺候自己,并且承诺要给陈玉凤二百万。
这时值班医生抬头说:“病人家属,病人的心脏问题非常严重,如果现在不抢救,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但要做手术,存活下来的机率顶多只有50%,手术费用也比较高,得先预存4万块,而且病人不是军人,无法报销费用,这还是我们军医院第一台心脏搭桥,这个手术极其危险,很可能人救不活,钱也得白搭,你来做决定,要不要抢救?”
陈凡世本就心脏不好,又吃了太多荔枝,身上的工业酒精又一直没代谢掉,加上刚才张艳丽给的刺激,以致心脏病提前发作了。
而心脏搭桥手术,在国内,目前只有申城有家医院做成功过三例,还有三例失败,所以目前存活率只有50%。
“你们问他吧,要不要做。”陈玉凤懒得搀和嘛,就说。
医生却说:“不行,你是病人家属,我们必须要你同意,才能给他动手术。”
陈凡世一滞,陈玉凤也停了呼吸。
何其可笑,蝇蝇苟苟一世,陈凡世最提防的就是女儿,可现在他的命,全掌握在女儿手中了。
陈凡世怕女儿不肯救他,忙说:“工行折子的密码是我回城那天的日子,凤儿,救我,救我。”
“病人家属,快点做决定吧,要不要开刀?”医生也在催:“想要开刀,就马上去取钱,交费,我请示主任,让他立刻进手术室。”
抢救手术,陈凡世的命危在旦夕了。
“凤儿……”陈凡世还在呻吟:“我有折子,救我。”
陈玉凤终于还是说:“医生,给我找个电话,我马上让人送钱来,送他进手术室。”
“行,你还得签很多字,现在跟我来,咱们去签字!”医生说。
陈玉凤欲走,回头看着陈凡世两只明亮的眼睛,又握过医生的手说:“他是我爸,因为从小穷怕了,苦惯了,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想赚点钱,等老了好好享受一下生活,请你们务必救他。”
回头又说:“爸,手术费我来负责,不花你一分,我也保证一定让医生好好抢救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妈面前,好吗?”
说完,她跟着医生走了。
陈凡世心绞痛的厉害,喘不过气来,渐渐要陷入昏迷。
临昏迷前,他想到的是女儿坐在病床边,当着张艳丽的面,两颗,三颗,往嘴里填荔枝的样子。
那样子既刁蛮又可爱,透着任性的小可爱。
这两年,他其实经常见陈玉凤的,总见她骑个三轮车出出进进。
还见她看见路上有个塑料袋都要捡起来,收好。
对了,他也经常见她买水果,却总捡便宜的买。
什么荔枝,芒果,香蕉一类的贵水果,她会给孩子少买一点,可自己从来不吃。
那是他的女儿啊,养了俩老俩小,四个女人的女儿。
不论严寒酷暑,永远骑着那辆三轮车。
白天辛辛苦苦上班,晚上还要去夜大读书。
陈凡世不是不爱她,他可疼她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她。
也总会想,等自己要老死的那天,要把剩下的钱全给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年青,这么早,如果手术只有50%的成功率,是不是意味着他此刻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来了?
可他只告诉陈玉凤一个折子的密码,怎么办?
如果他活着,他不会把钱给任何人的。
可此刻他要死了,他想起女儿夜夜寒风中从学校回家时的样子,想起她大夏天顶着炎热的太阳骑车出门时的样子,如果她有钱,不用那么辛苦呢?
那是他的骨血,他唯一的女儿啊,钱不留给她,又给谁呢?
还有三个折子的密码,陈凡世要把它告诉女儿。
一旦他死了,那笔钱能让她过点轻松日子。
但他的眼睛要闭上了,嘴巴也张不开了,他意识是清醒的,耳朵还能听见,可他说不了话,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陈玉凤在他耳边说:“爸,我从七岁丢了你,就再也没爸爸了,你加把劲儿,活下去,以后当个好爸爸,疼疼我,行吗?”
陈凡世蓦的睁开眼睛,就看女儿站在手术室的门外,两眼全是泪。
他在想,女儿那样瘦瘦的肩膀,自他走后,是怎么担负周雅芳,如今又负担四个女人的,作为一个丈夫是军人,向乎没时间照料家庭的军嫂。
她是怎么肩负起那个家的。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好好疼疼女儿。
他要把她丢了二十年的父爱,全部还给她!
……
陈玉凤心里是挺难过,但没有表达出来的那么夸张。
当然,医药费,她也不可能自己掏,会从陈凡世给的那30万里面来出,她的钱是不会给他花一分的,不过病人要进手术室,生死未卜嘛,她得给他鼓鼓劲儿。
既劲儿鼓完了,回到病房,她坐到了病床上,把张艳丽买的烧鸡和荔枝于拿了出来,一口烧鸡一口荔枝,得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片刻闲暇时光。
张艳丽买的烧鸡特别不错,贼入味儿,烧鸡配荔枝,居然出奇的香。
不一会儿,徐磊提着今天的营业款上楼来了,五个灌气点每天的营收有六万块,当然,纯利只有一千块左右。
拎着一大包钱上楼,看陈玉凤坐在病床上大吃大喝,徐磊给吓了一跳,直到她翻身跳下来,才明白不是她病了。
他说:“嫂子,这是今天的货款,但你干啥要这么多钱?”
“我爸在住院呢,说是要做心脏搭桥,他不是军区的人,没医保,这笔钱得自己掏。”陈玉凤揩了手指,递了徐磊一根鸡腿。
徐磊了解陈玉凤家的情况,接过鸡腿大啃一口,说:“你可真是个孝子。”
陈玉凤自认并不孝顺,但要有人这样夸她,她也会受着。
张艳丽买的东西多,有一只大肘子,陈玉凤让徐磊拿走了。
另还有凤梨,酒心巧克力,以及几样甜品,一闻就是酒香扑鼻的味道。
这全是含酒精的东西,也是张艳丽买来,准备害陈凡世的。
这些陈玉凤得留下来,拿回家给几个娃吃。
先去交钱,交完,把收据拿到手术室,医生才会开始给陈凡世动手术。
而这时,陈玉凤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这都好半天了,周雅芳该不会还跟顾年在一起吧。
陈玉凤觉得她妈有点不对劲,说难听点,简直就跟犯了花痴一样,总是盯着顾年看,还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