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只感觉自己被很重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之中,寒冷和火热两股极端温度同时在她身上游走。
异地他乡的支教,山区的贫困条件。
冬日的寒冷,深夜的苍茫,雪崩的袭击。
被压在雪里的程愿在那一刻恍惚了。
她为了什么才放弃南方发达城市的记者工作,创办教育机构并辗转前来青云镇支教?
“用一年的时间,做一生难忘的事情。”这是接力支教项目的志愿者们共同的口号。
常有人问她,包括她的父母,询问她突然选择支教的原因。
为什么?
“希望自己不后悔,这一辈子,不留遗愿。”
这是她说给所有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答案。
她是为了一个人才千里迢迢来的这个西北之地支教。
她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闭上眼睛,黑暗里,她仿佛能看见他脸部坚毅的轮廓,能听见他认认真真喊她的名字。
莺飞草长的江南春色里,他喊她的名字。
程愿。
程愿。
她笑了。
意识开始模糊。
她的手指用力握了一下,握到了一只冰凉稚嫩的手。
那只手回握住了她。
“程老师。”
“程老师,你还好吗?”
“程老师?”
那只手握着她的力道加重了。
从身上砸落的碎雪落进衣领里,脖子冰凉透了,雪花在温热的脖子里化成水,顺着衣领淌进了胸前。
冰冰凉凉。
程愿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惊醒了。
“程老师?程老师?!”孔宴清的声音加大了,明显带了惊慌和害怕。“程老师,你不要死,程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跑回去连累你……”
六年级,十三岁的男孩子,已经懂得意外和死亡。
程愿想开口说话,但是风雪袭击加上雪崩骇人,她身子骨单薄,穿的也少,此刻被暴雪压下,不过片刻功夫,明显感觉喉咙口滚烫发疼,想说话,但嗓子眼一时呛住,只能用力回握住孔宴清的手指。
孔宴清感觉到回应,大喜,连连呼唤:“程老师,程老师,你没事,太好了!”
他摸索到程愿的胳膊,试图从大雪底下爬起来,但雪的厚度太大,他年纪又小,程愿又是瘦弱的女流之辈,两人没法撼动雪被。
加上又是黑夜,四处无光,更是迷失了方向。
程愿安抚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没事,我们没事就好,其他老师们会来救我们的,如果你还有力气,就喊几声,他们听到声音就知道我们被掩埋在什么地方了。”
孔宴清听了连声呼救。
这时候,无数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隔着厚厚的一层雪,他们看到了明灭的灯火。
黄色的灯光,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程愿和孔宴清看到了希望。
“老师,他们来救我们了!”
紧接着,警笛声也长长短短地传来。
“是警察,老师,警察也来救我们了!”孔宴清十分欣喜。
警笛声频率紧促,尖利而冗长。
“不是警察。”程愿听着那由远及近传来的警笛声,心里一动,用力抓紧了孔宴清的手指,“是消防救援。”
孔宴清一脸茫然,他尚且分不清警车和消防车的区别,也不明白警察和消防的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