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这个眼光非常不对劲。
像把他拆吃入骨似的。
楚寒今瞥他:“你不说那人是畜生吗?”
越临点头:“对,我说过。”
他又微笑着道,“但畜生有什么不好呢?”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楚寒今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到这话本似的一句。
但他对越临的登徒放浪的行为已见怪不惊,基本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察觉到腹内的异动好了一些,楚寒今沿着山路往走。
越临:“你去找路?”
当然。楚寒今一点头。
越临看了看他没摆弄完的器具,叹气,“那我跟你一起算了。”
不过之前是往山走,现在确实往山走。太阳全从云后来了,亮堂堂照着泥路,越临不知道从哪折一片很大的蒲叶,往他头一送:“帮你遮太阳啊,免得晒黑了?”
背面有水,一抖,掉到了头发里。
“……”楚寒今恼怒看他。
越临笑了一声,踩着泥泞的小路大步往前,似乎心情很不错。
楚寒今打算走到对面那座山的山顶,看看远处藏着是什么,有没有别的路。路程比较远,好在一路风景颇有野趣。
走到一处冒着黑泡的沼泽时,楚寒今犯了难。
越临倒是若无其事将鞋脱了来,裤脚挽到膝盖,自然踩了来,回头:“过来吧过来吧。”
“……”楚寒今盯着发腥的污水和泥淖。
这也太污秽了。
树林掉落的树叶和动物尸腐烂汇集,泛着腥臭,似乎很肥沃,黑水中透着油腻。联到一脚踩去滑腻腻的触感,楚寒今蹙眉,停在杂草丛边没继续走。
越临等着他:“怎么了?”
“脏。”楚寒今言简意赅。
越临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轮落到人间的皓月:“那你打算?”
楚寒今淡淡道:“绕一条路。”
说完,他负手悠闲转向另一头,踏步远走去。
不过这个悠闲的动作没持续多久,越临静静看着,心里默数“一,二,三——”
“啊。”
旁边传来楚寒今一声低呼,声音恼怒和羞愤交织。越临唇角微微勾了勾,走近,见楚寒今一只鞋子陷在污泥当中,一手抓住了旁边一棵树枝以免栽倒,但树干一晃树叶便落了他满身,雪白袍子也沾满泥水。
越临啧啧叹息:“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任『性』?这一片全是沼泽,我走这条道呢因为他至少明着是泥,能看见路。而其他方向虽然有草覆盖,但底全是深厚的烂泥巴,这中招了吧。”
楚寒今恼得命,瞪他:“你不早说!”
难得到他连声音都微微变『色』。
越临微笑:“这不是没来得及?抱歉。”他伸手,“我拉你来。”
他接过楚寒今玉也似的手,握紧往牵。楚寒今是来了,但鞋子糊着泥,衣服也沾了水,连颌都沾了几片泥点。
“脸脏了。”
他正低头拂拭身的树叶,到越临这句话。
一抬头,颌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住。
“……”
微烫的温度,烙在皮肤,缓缓摩挲。
楚寒今侧头躲开,但被坚持扣着巴,被他轻轻拂去脸的泥点,蹭着唇瓣的一块,动作转瞬即逝。
“……”
楚寒今偏头,挣开他的手。
挣开后杀气十足瞪他,面『色』微微羞恼。
不过越临垂眼看他,笑了一声,转头踩入泥。
颌的触感未褪去。
加越临这个意味不明的笑,楚寒今眼神复杂,怔了一会,才跟在他身后走。
从这里到山顶的路很远,越在林间行走越觉得,这附近可真安静啊,好像一座沉睡之,没有任何人迹,偶尔的鸟鸣和野兽咆哮只增添了恐惧。
是一直住在这个方,会有多孤单。
楚寒今目视越临的背影,问;“如果我去了,你真打算继续在这待一辈子?”
越临:“不啊。”
“嗯?”
他唇角淡淡勾着:“也许明天我就死掉了呢。”
“……”
能这么说吗?
楚寒今安静了会,道:“你这个人也太厌了。”
“厌就厌吧。活着是死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再说我也活够了,活腻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别的也懒得。”
到这句话,楚寒今抬了眉梢。
“只有求生欲强的人才能活来,你是真死,为什么在墓『穴』里意识清醒了十八年,期间都没寻死路?”
越临眉眼意外,看他一眼,笑着点头。
“好问题。”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也不告诉你。”
楚寒今哼了一声。
从他的记忆来看,越临死而复生时明明是一具残躯,现在居然能变得完好无损,肯定有古怪。
他这个人,浑身都是『迷』。
不过比起他的身,是找到去的路比较重。
“那边,”越临抬手指了指,“有一条到山顶的小道。”
楚寒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夹在两条如同削落来的石壁间,势陡峭,被泉水冲刷。
……这也能叫路?
只能说侥幸没有被草和树覆盖。
楚寒今尝试跃起,这的引力比其他方重,灵气消耗快一些。当他登山顶时,看到的远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山峦和丛林,远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心里有些失望。
越临从他背后来:“怎么样?”
楚寒今:“这边没路。”
“那算了,再看看其他方吧。”
走着走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楚寒今:“你学过传送符吗?”
传送符,是指将人从一个方传送到另一个方,属于非常高阶的法术,基础消耗灵气很大,且越远消耗越大。
楚寒今应声,看他:“会,怎么了。”
“不试试传送符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有个致命弱点。楚寒今说:“可问题是不知道这个方叫什么。”
如果并不知道自己脚的位置,东南西北,对应天象星宿,算不准距离,就算清楚另一方的位置也没办法传送成功。
越临眼底闪过一抹索:“那你怎么来的?”
“……”
这个问题,一子把楚寒今难倒了。
当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砸来,期间他有短暂的昏『迷』,中间那段时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楚寒今因不去而苦恼,越临深金『色』的眼眯了眯,肉眼可见欢愉:“看来你得多陪我一段时间了,正好山里无聊,咱俩搭个伴。”
“……”
楚寒今头疼发现,自己除了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估计得治住越临这个傻子。
白走一趟,徒劳无功,楚寒今启程山,一脸严肃道:“该沐浴了。”
洁癖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身不适的衣服和鞋子换来,清清爽爽洗个澡。
现在太阳正烈,大约未时,正是太阳将水面晒得正暖的时候。楚寒今走到他之前待的水池旁,背后越临跟着,楚寒今没忍住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越临:“我身也脏。”
一说他有一起洗的意,楚寒今就不乐意了,垂眼站了片刻道:“不然你先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彼此熟悉了一段时间后,越临明显能他就是客气客气。他们正道的人非常讲礼,礼嘛,就是屈己待他人,如果越临真当真了,这小孕夫必然多少又有点委屈。
越临好笑:“罢了罢了,是你洗,我就清理清理身的泥沙,不跟你抢。”说完,他将腿伸到泉水里晃了晃,洗的干干净净后转身,“那我走了。”
他走的这么干脆,楚寒今反而觉得有诈。
他目不转睛直视越临,确定他身影在山路尽头消失,这才稍微放心来,探指解开身的衣带。
他手指修长分明,指节很长,又白皙如玉石,宽衣解带时颇有一种秾艳稠丽之美,美人解衣,衣衫从肩头滑来时,那片冷白的肌理也『露』在太阳光。
楚寒今坐到靠岸的石壁,沾水打湿了乌发,微微阖拢双眸。
这时,他到背后又传来脚步声,响起越临的声音:“小菩萨,你洗了么?什么,你已经脱衣服了啊?”
他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
楚寒今冷冷看着他。
越临手里拿着一串水果,说:“我方才在半路看到果实,着你不是最近爱吃酸的,就给你送过来了。我意加快了脚步,在你沐浴之前送了就走,没到你衣服已经脱了。”
隔了两三步远,楚寒今看见越临在浅笑着解释。
不说好,越说越有刻意之嫌。
楚寒今呼吸了一,到他又说:“我把水果放水里,你自己拿,我先走了。”
又好像挺安分的样子。
水果落水发扑通一声,随波逐流,慢慢飘到了楚寒今跟前。果实颜『色』鲜亮,断落处新鲜,闻起来有股酸酸甜甜的气味。
楚寒今葱白的手指捏起一颗,刚送到口中,背后又响起声音:“小菩萨,我折了几枝……”
楚寒今勃然大怒,直接将果实反手弹掷向声音的来源。
“哎。”
越临接过送到口中吮了果肉,唾核,晃了晃手里的花枝:“我看到几簇好看的花,异香扑鼻,着放到你沐浴的泉水里,会不会变香一些。”
楚寒今怒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么激动啊?”
越临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我着既然我刚才已经看见了,那现在无所谓,所以就来了。”
“……”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楚寒今气得偏头看他一眼,那漆黑乌秀的眉眼,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殷红唇瓣,看起来极为漂亮。
楚寒今在生气当中,察觉到肩膀落什么东西。
“啪——”
“啪嗒,啪嗒,啪嗒——”
一,二,三……
越临坐在他身侧的土坡,坐姿野腔无调,正将手里的花瓣剥落俩往他身丢:“一片,两片,三片……”
粉『色』的饱满花瓣片刻间落满了水池。
“……”
楚寒今气得有点说不来话了,抬头,越临半撑着身吊郎当侧躺,往水里丢花,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小菩萨真的好漂亮。”
全界这么喜欢捉弄他的估计就这一个了。
越理会他,说不定这人捉弄得越来劲。楚寒今问心不愧,索『性』正了神『色』,低头认认真真清洗身的污秽之处。
他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身并不脏,只是他总觉得沐浴后更加轻快便利。于是泡在泉水中的同时,又将衣服的污秽洗掉。
挥手,将湿透的衣裳挂了去,等着阳光浸透衣料的每一寸每一分。
越临卧在山坡,嘴里咬了根草,被阳光照的微微眯了眯眼,望着远处蒙了层薄光的山峦和绿叶丛林。
真是惬意的生活。
对比他生前经历的血雨腥风来说,这样优哉游哉的日子甚符合他的心意。唯一的可惜就是好看的小仙君并不愿意留,总着离开。
他没走,越临已经开始感到寂寞了。
似乎从水里泡了个够,楚寒今站起来,信手将晾好的衣服召来,穿后走泉水的池岸。
越临问他:“今晚吃什么?”
语气娴熟得像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
能够来挑选的就那么几样,楚寒今乜斜他一眼:“随便,有什么吃什么。”
这个回答也是标准的夫妻模板。
他俩一起往里走,沿途揪了些野菜,顺手看到一只野鸡从窝里飞来,不仅将野鸡捉了,把窝里的几个蛋也捡了回去。
蒸了一碗蛋羹,蘸料是热油调理的野生小碎葱,闻着又嫩又香,不过这是给楚寒今补身子的。越临坐旁边拔野鸡『毛』,剖开冲洗之后,熟练了叉子烤。
但野鸡肉营养好,肉比较劲道,又留了一半炖午剩的蘑菇。炖的时间比较长,越临干脆真火烧,差点把锅烧炸了。
总之炖了一锅美美的汤,汤鲜美,不过鸡肉味道稍白一些,正好淋给蛋羹煎的蘸水,就这么吃晚饭。
吃完,楚寒今准备到丛林里遛弯,没到天边又隐隐起了雷鸣。
这次楚寒今就没那么惊讶了,回到墓『穴』内,果不其然,外面雷声伴着闪电,轰隆隆响彻整座山林。
他跟越临并肩而站立,闲聊这场风雨能有多大。
不过越临突然起:“我棚子里有东西。”
是他搭建房屋构架之类的锤子斧头,他刚制作来。
现在雨这么大,容易被冲刷到山底,刚造来就没有了。
越临给他的竹棚加了一个保护的灵罩,呈现莹润的淡蓝『色』,准备防护风雨。谁知道转瞬之间,天空一道树状闪电狠狠劈落来,“轰隆”一声,直接将越临的阵法强行击碎——
这雷好像有目的似的,专朝着有灵气的方打?
越临眉头微微皱了一,走到雨中。
“你干什么?”楚寒今刚问口。
他看见越临掌中灌注了灵气,放到雨水中,明显在等待什么。
不到片刻,天空落一道雪白通亮的闪电。
狠狠劈在他手臂——
不止一道。
一道,两道,三道。
开始集结,疯狂朝着他整个人劈。
楚寒今错愕:“你干什么?快把灵气收起来!”
说完,他奔墓『穴』握住越临的手腕往回拽。触到皮肤的温度之高,简直烫得掌心发痛,但楚寒今牵他那一瞬间,越临手里的灵气就停了。
天雷电继续轰鸣,但似乎感知不到灵气,便不再朝着他打。
楚寒今没忍住:“哪怕雷有古怪,你也不能以身犯险。”
越临垂眼睫,定定举着右手。他的右手已经被雷电烫得隐隐发黑,伤口血肉模糊,但他并没显『露』痛『色』,对楚寒今笑了一笑:“我没事。”
“这叫没事?!”
楚寒今真有些生气了。
越临做事不能算莽撞,而是阴狠,哪怕对自己也十分狠厉痛快,简直让人觉得可怕。
越临喃喃自语:“这方真有问题啊……”
他说完,往回走到墓『穴』内,拿个东西包扎一伤口。
不过他走来走去,转来转去,发现这鄙陋的墓『穴』除了一具棺材,几块墓碑,破烂的墙壁,竟然什么都没有。
“啧。”他烦躁皱了眉。
角落里,楚寒今寒气森森看了他半晌,道:“过来。”
语气非常不悦。
越临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过话。不过他看了看楚寒今,人这会真生气了,如漆的眉眼微垂,本来墓『穴』就冷,他站着的方更冷了几个度。
越临笑了一笑,走近:“小菩萨有什么指吗?”
说完,就看见楚寒今低头,牵起衣襟撕了一块平整的白布,冷冷道:“手。”
越临伸受伤的手。
楚寒今面『色』虽然不快,手里的动作却很细致,一圈一圈缠绕包扎着越临的伤口。见布料不够,低头将衣服又撕平整的一块。
他向来注重仪表整洁,现在为了给他包扎,衣裳也撕烂了,这让越临眯了眯眼,心情略有些复杂。
楚寒今是冰霜一样的脸『色』,道:“明天天亮了,我去找些草『药』回来敷你的伤口,其他时候不『乱』动,更别沾水。”
越临笑了声:“好的,小菩萨。”
谁知平时无论他怎么撩闲都无动于衷的楚寒今,此时抬眸横了他一眼:“别叫我小菩萨。”
说完,一拂袖,坐回了棺材内,对他置之不理。
似乎在生气。
换成其他人做了这么冲动的行为,楚寒今哪怕不赞成,也不会流『露』什么情绪。毕竟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