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车里的人，却能把村口连着那条青石路的所有情景，尽收眼底。

盛辞坐在后座，半开着窗户，身上的衣服微微起了褶皱，但依旧是清隽如斯的模样。

陆修屿开门坐进来，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味清冽，不太呛人。他摇下车窗，把烟灰抖落在窗外。

“昨天晚上，有别人去找胡三了？”

陆修屿开门见山。

胡三死的蹊跷。背部被人砸得皮开肉绽，露出一大节森森白骨，骇人惊悚，但那并不是致命伤。

真正的死因，是有人用斧头，把他的脖子砍断，身首异处。

背上的伤，当然是陆修屿所为，凶器就是那把支离破碎的木椅。至于那把斧头，他没见过。

盛辞动了动修长的腿，侧过身子看向他冷峻的侧脸，语调温温的，不疾不徐：“没有。但昨晚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扛着一个小丫头路过胡三门前。”

陆修屿猛吸一口烟，手中的火星子亮了几分，他过烟如肺，然后又慢慢地吐出，半张脸被缭绕的白雾遮住。

盛辞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隐隐感觉，他有些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

“洛白，出什么事了？”

若陆修屿担心胡三的事情会牵连在他身上，那他可以帮他处理干净。

“嗯，出大事了。”

静默几秒，他才转过头，漆黑如墨的瞳孔对上盛辞温润如玉的眼：“我昨晚应该是发病，是那个人出来了，但是，很快被压制住，甚至连血都没有见……”

盛辞愣了愣。

他见过陆修屿发病的样子，也知道那个“他”，是一个嗜血成魔，乖张狠戾的人。不见血不卸骨，是不可能压制住的一个副人格。

但他竟说，很快就被压制住，甚至连血都没见……

“怎么做到的？”他问。

“因为顾简”陆修屿掐灭手中的烟，懒散地倚在背靠上，看似淡漠的表情之下，却藏着难以消解的心思。

“顾简，她一句话就把我喊醒，而且，她说小时候就已经认得我，她知道我小时候在戎海待过”他转过身顿了顿，“可我不记得她。”

他在戎海的所有记忆，都是众横捭阖的尸体，和一望无际的血海。

腥臭，阴沉，令人窒息。

“没查过她？”

“查了，但没查到。”

盛辞垂下眼，额前的碎发软软地搭在密眉之上：“我帮你去查。”

陆修屿嗯了一声。

向他摊出手掌：“把药给我吧，我觉得…我可能用的上了。”

盛辞愣了一下，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声，道破他的心思：“你怕伤到顾简？”

陆修屿没有否认。

“第一次，这是你第一次因为怕伤到谁而去吃药。你从前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病，肆意妄为，甚至故意引他出来杀戮。”

但就这么凭空出现的顾简，竟然让他想要乖乖地吃药，这比天方夜谭更离奇。

“她这么特殊吗？”

特殊到需要他丢掉暴戾去保护。

陆修屿忽然一笑，散漫至极，骨子里透着几分乖张之气，他喉结动了动：“是挺特殊的，我把她睡了。”

盛辞微怔，失笑：“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阎王，也会对一夜情认真。”

他偏头，眸色柔淡几分：“嗯，或许是因为，她技术不错？”

他嘴角勾起笑，语气有些玩弄。

十八般武艺，七十二门绝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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