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收服了汝南,各地百姓也逐渐恢复生机,开始安居乐业。
汝阳城外十里街亭,两侧青山碧翠,颖水缓缓流淌,远处夏风十里,抚动山峦,官道两侧林木森森,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地上,布满了斑驳。
道路拐角,车队缓缓驶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整齐排列的汉军,步伐平稳,军容强盛。
王钧代表天子出使,就是天使,护卫的士兵自然也是中央精锐。
皇甫嵩带着豫州各地官员前来迎接。
车队行驶到街亭口,在亭舍前止住。面白无须的王钧从马车上下来,皇甫嵩与众人一齐上去拱手施礼。
王钧升官了。
原本是六百石黄门令,现在是千石中宫侍。
宦官的等级一般分为三种,六百石的小宦官,一般是小黄门、黄门令、守宫令、上林苑令等等,属于宫廷里最底层的小宦官,再下面就是在皇宫里干货的仆役以及值班的低等属吏。
中等宦官则是千石官位,一般到了这个官位,就统称为中宫官,比如中宫侍,中宫仆,中宫丞,中宫尚书等等,属于皇宫里管家一类的角色。
至于中常侍,那是可以和朝廷高官相提并论的大宦官,权力并不只在皇宫里,还辐射到朝廷政令。
因为他们的职责是辅佐皇帝传达诏令和掌理文书,又有随时向皇帝提意见的能力,因此权力极大。像张让赵忠这一类大宦官,本身就住在皇宫外面,已经与臣子没什么区别,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住在皇宫,天天跟着皇帝转。
王钧下了马车之后,宣读了天子圣旨,勉励了皇甫嵩一番,官军上下按功劳封赏,皇甫嵩封为都乡侯,陈暮升任别部司马,张飞升任别部司马,其余小大官员,也都各有赏赐。
宣读完圣旨,皇甫嵩就请王钧入汝阳城一起饮宴,双方宾客尽欢。
因为宦官在名义上来说,应该属于少府的管辖,所以这次副使是少府属吏。
饮宴结束之后,皇甫嵩就召见了少府丞李度。
二人相聚在府衙后院回廊亭里。
“德高。”
皇甫嵩见到李度过来,大笑道:“经年不见,吾甚是想念。”
李度感叹道:“义真,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吧。”
“是啊。”
皇甫嵩目光满是回忆:“自从元礼公之事后,还是十年前在荆州匆匆一别,十年时间,我们也老了。”
谈起自己的叔父,李度苦笑道:“也多亏了义真,不然的话,我还被关押呢。”
“可惜了青凰,先坐下吧。”
皇甫嵩摇摇头。
李度一边跪坐在皇甫嵩对面,一边冷笑道:“青凰那次怕是少不了有人推波助澜吧。”
皇甫嵩同样冷笑:“这些新起的世家豪门,早已经没有了元礼公仲举公周甫公等人当年的气节,一个个巴结阉宦,蝇营狗苟,令人不齿。”
“如今的朝堂上,除了伯献公以外,哪个不是交了无数修宫钱买官得来。袁傀邓盛之流,尸位素餐之辈也,何进曹嵩,阉党外戚。更可笑那崔烈自称幽州名士,却交钱交得比谁都快。”
李度叹了口气。
皇甫嵩岿然长叹道:“天汉士人风骨,已经被他们丢得一干二净。幸好如今党禁已解,未来亦是我等大展身手之际。”
现在的朝廷已经不是十多二十多年前的朝廷,那个时候虽然侯览曹节王甫等人只手遮天,但依然有大量不畏阉宦的正直官员在,哪怕从容赴死,也愿意拼死一搏。
而如今的朝廷,三公九卿除了一个杨赐还敢和宦官斗一斗,敢和汉灵帝据理力争以外,其余人哪个不是闭口不言?哪个不是坐在朝廷之上当泥塑菩萨?甚至暗中与阉宦结交,花钱买官?
世人只知道皇甫嵩为东汉最后的三大名将,但却不知道,他也是曾经的党人之一,父亲皇甫规与当年党锢之祸的陈蕃李膺,就是最好的朋友。
一朝党锢,天下君子志士尽数被残害得七七八八。
前些年那个字青凰的永昌太守曹鸾想向汉灵帝祈求为党人平反,最后也只能落得个被下狱拷打致死的下场,导致原本处境已经极为凄惨的党人后代又遭到了牵连,五族之内都被关押禁锢,不允许为官,日子更加艰难。
这次若不是皇甫嵩,李度作为李膺的从侄,恐怕依旧还被关押着,不见天日。
李度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的。”
皇甫嵩眉宇间划过一抹杀气:“你是在担忧那些世家吧。”
“当年的事情我也算是看出来了,那些世家不敢正面和阉宦对抗,蛊惑了我叔父和仲举公等正直君子,怂恿他们。结果遭殃的是我等,他们却依旧把持着朝政,依旧与宦官为伍,还美其名曰虚与委蛇,说到底,也不过是在利用我们而已。”
李度握紧了拳头,心中无比愤怒。
皇甫嵩冷笑一声:“侯览曹节王甫等人安插宗族之人各地为官,占据了那些世家本该要的官位,他们之间利益之争,形同水火。却推举三君八俊八顾冲锋在前,连累了元礼公等人,如今还有脸窃据朝堂,当真是可恶至极。”
李度若有所思地道:“如今也就只有杨家和荀家还留了些底子了吧。”
“你是在怪他们?”
皇甫嵩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轻笑道:“德高,你也不要怨恨。当年杨秉公也算是出了力气,荀家也死了人,受牵连的世家子弟多达数百上千,有些比你家还惨,家破人亡不在少数。”
“只可恨了那张奂老贼!”李度一拳砸在桌案上,愤怒至极。
“诶,然明公也是受了蒙蔽,德高切莫动怒,老友再见,本应该心平叙旧,何故发怒呢?”
见李度怒发冲冠,皇甫嵩出声安抚。
“义真,我好恨呐。”
李度长叹一声:“恨不得诛尽天下阉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