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评此人,倒是狠辣。”
安阳城内,张郃在辛评走后,脸色十分难看。
他也没有想到辛评根本不打算把黑锅背上。
那个关键时刻,辛评确实力挽狂澜,事后他想甩锅倒也容易。
但现在辛评过来逼迫他一起背锅,这让张郃深感头疼。
冀州各大世家,即便是大家一起扛,也哪那么容易就能扛过去?
到时候恐怕还得放血,利益交换,被他们疯狂敲诈。
就连袁绍都不敢弹压,因为袁绍的统治基础就是各大世家,而且人家还有正当理由。
辛评无所畏惧是因为他的家族在颍川,可自己的家族就在河间,这样搞下去,河间张氏会成为冀州各大家族的眼中钉,众矢之的!
这绝对不是张郃愿意看到的。
怎么办?
张郃在厅内笃着步,陷入深深的思索。
“大兄,田永来了。”
门外的族弟对他说了一声,田永负责来往文书,每日都要向他汇报工作。
“让他进来吧。”
张郃晃晃脑袋,想尽量把脑中的杂乱的思绪甩掉,坐回木榻上,定了定神。
田永缓缓步入厅内,拱手一礼,把公文呈到桌案上说道:“将军,这五日往来公文,军中文书都在这里。”
“五日来,粮草消耗......武器装备消耗......斥候折损.......守城器械消耗.......”
张郃一边翻看着账本记录,一边核对田永口中报的数目。这些年各地军队贪污严重,冀州军内部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因此不管是张郃还是辛评,都要认真核实。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几日来的损耗清点得差不多。数目上并没有太大差异,张郃点点头,拿过笔来准备审批签字,待会辛评也得再签一次。
正签字间,田永忽然说道:“将军,刚才小人在城上看到城外洛阳军在追逐我们的士兵,一两万人,全被他们抓起来了。”
张郃的手停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田永,脸色不断变换,又淡淡地说道:“哦?长寿以为,这是何故?”
“自然是明日又要拿他们继续冲城。”
田永叹息道。
张郃亦是长叹道:“监军下令射箭,实非我愿呀。”
田永忙道:“明日他们再来,该如何是好?”
“长寿在城外莫不是有故人?”
张郃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田永摇摇头:“并无,小人只是在担忧而已。”
“哦。”
张郃目光闪烁。
主记属于中下层佐吏,不过三百石,负责整理文书。
除非主官询问,不然的话,军队的事情,跟主记毫无关系。
现在城外虽然形势严峻,但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这是一个军中主记该过问的事情吗?
张郃认真回忆起田永的籍贯,记得他是南阳人,应该跟冀州世家毫无瓜葛才是,那他代表的是哪一方?
南阳派、明公、亦或者是自己想多了,田永真的是在担忧城外情况,所以才随口询问一下?
“你在担忧什么?”
张郃又问。
田永轻声道:“小人在替将军担忧。”
“替我担忧?”
张郃瞳孔一缩,笑道:“长寿,你来我军中也有两三年了吧。”
田永拱手道:“承蒙将军挂念,已近三年。”
“倒是小瞧了你了。”
张郃摇摇头道:“说说吧,你身后的人是谁?”
田永认真道:“将军不要误会,小人只是在想,如果洛阳军每日派我们的士兵冲城,总有一日,监军会逼迫将军下令射箭的,到那个时候,将军就危险了。”
张郃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城池陷落,袁绍要找他麻烦。杀外面的冀州士兵,各大世家和冀州百姓要找他的麻烦。
最头疼的是辛评惹了一身骚,现在还逼迫他一起上贼船,张郃可不想跟着他去送死。
所以现在的张郃确实进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想到这里,张郃便说道:“长寿,不知你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田永说道:“我只是代将军一位故人向将军问个好而已。”
“谁?”
“陈子归!”
“什么?你是洛阳内应?”
张郃瞬间瞳孔放大,几乎本能要去拔腰间的刀。
但田永却怡然不惧道:“永非洛阳内应,只是奉了公舒先生的命令向将军递句话罢了。”
公舒先生?
原来田永是党人!
张郃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袁绍打压党人,党人的势力衰弱不少。
但现在看来,恐怕只是明面上的势力衰弱了,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向党人。
这也正常,党人毕竟是几十年来士林领袖,汉末文人大多都同情党人,甚至很多家族长辈都是党人出身,袁绍早期也得依附于党人势力。
因此虽然随着王芬死后,党人势力树倒猢狲散,但隐藏在暗中的党人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如此,恐怕党人已经对袁绍失望,投靠了洛阳了吧。
张郃极善于明哲保身,他不想得罪袁绍,也不想得罪冀州世家,更不想得罪暗中还不知道隐藏多少势力的党人,所以在一开始的惊愕之后,很快调整回来,佯装不知道:“不知公舒先生有何话聆讯?”
田永微微一笑道:“公舒先生也是让永转述,他跟我说,还请将军不要忘记,将军曾经欠陈子归三条命,现在,就是还债之时,至于怎么个还法,由将军自己选!”
轰隆!
张郃的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霹雳。
半边天空都要被轰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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