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备并不喜欢这样的排场。
历史上他在益州称帝之后,因关羽之死发兵东吴,所过之处,皆是跟从前一样,随军与士兵同甘共苦。
但当时的情形跟现在有很大差别,当时刘备还不强大,地位也不是很稳固。
因此讲究也没那么多,以前怎么样后来还是怎么样。
而如今他是名正言顺从刘虞手里接下来的帝位,根基稳固,势力庞大,很多东西都要讲究一个排场和礼数。
即便是他不想这样,朝廷一些官员也必须时时刻刻纠正,因为这属于礼仪的一种。
帝王得有帝王的威严。
这是一种权力,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否则的话,像太常卿这样掌管礼仪和祭祀的官员,就会站出来说教他。
事实上这个排场已经算是极尽压缩了。因为按照蔡邕写的《独断》中记载,帝王仪仗又称为卤薄。
卤薄规模分为大中小,有大驾、法驾以及小驾,即便是规模最小的小驾,也有上千人跟随,而规模最大的大驾,有数万人跟随。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备现在只有几百仪仗队跟着,已经算是汉朝皇帝出行的时候,规模非常小的队伍。
马车前面有执金吾开道,这些执金吾便是天子卫队,侍卫统领便是许褚,明晃晃钢甲耀人眼目。
在抵达曹操队伍约二十多丈处的时候,最前面的执金吾卫队左右让开,露出六驾马车。
刘备就坐在马车上,因为有巨大的伞盖,也就是他幼年时曾说要羽葆盖车的那东西,因此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隐隐当中,并没有被太阳晒到。
如果站在车下跟刘备说话,由于俯视和仰视角度的问题,就会感觉到一种十分强大的天子威严,居高临下,压迫而来。
虽然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气势、威压这种东西,但上位者的权力,本身就是一种压迫力,令人喘不过气。
但刘备却并没有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跟曹操对视,而是缓缓站起身,向着许褚招招手。
许褚略微犹豫,扭过头看向另外一位侍从,那侍从便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的卢马。
刘备走下车,他没有穿天子服袍,而是一身铠甲,腰悬双股剑,乃是将军打扮。
轻抚着一丝不染杂尘的马颈,的卢同样亲昵地用脑袋噌着刘备的手,一个翻越,便轻松跳上了马背。
虽然久不亲自上战场,但曾经的那种熟悉感还在。
“陛下......”
许褚犹豫道:“不要犯险。”
刘备笑了起来,说道:“仲康放心,朕自黄巾以来,经历大小战不下百次,犹有何惧之?你跟在我左右便是。”
“唯。”
许褚见劝不动,只好跟随。
远处同样警惕的还有典韦,作为曾经刘备的保镖,虽然已经成长为独自领军的大将,但依然关注着刘备的安全。
几乎是在刘备弃了马车自己过去之后,典韦一时心急,直接提着两只短戟奔跑了过来。
“大兄。”
曹洪注意到远处典韦独来,怕敌人有诈。
曹操摆摆手:“无妨。”
此刻刘备坐上了的卢马,双腿轻夹马腹,的卢踏步前进。
双方距离约二十多丈,也就是五十多米,还是有点远,刘备命令仪仗队留下,自己与许褚过去。
见此情形,曹操也命令自己麾下士兵原地别动,让曹洪跟随自己,二人迅速靠近。
很快两人就在中间相会,隔了约三丈距离,停下脚步,目光对视。
“孟德!”
刘备坐在了马上,眼中情绪复杂,看着曹操。
自十八路诸侯讨董,其中十余路诸侯在董卓逃遁关中时,全部撤离之后,他曾经以为曹操孙坚鲍信公孙瓒是最后忠臣于大汉的关东诸侯。
只有他们四个人跟着自己去了关中。
可现在呢?
除了孙坚还能维持初心以外,曹操公孙瓒鲍信,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至少公孙瓒差点和他闹翻,曹操现在已经与他对立。
天下五君,名存实亡。
相比于刘备的感慨,曹操的感慨则更加真实。目光中的复杂情绪,远比刘备多得多。
从一個白身,到如今已经是天下至尊,这样的转变,如何不能令人敬佩。
奈何双方对立,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呀。
“玄德!”
“放肆!”
曹操一开口,许褚拔出刀来大怒道:“敢对陛下不敬?”
曹洪也连忙拔出刀来与许褚对峙。
刘备说道:“仲康,不得无礼,孟德乃是故人,故人相交,称呼表字无妨。”
古代皇帝的表字流传其实极少,除了那些打江山的皇帝以及李煜字重光有明确记载外,大部分皇帝都没有表字流传。
这是因为皇帝身份尊贵,常人不可能称呼他们的表字,且还有一些原因,如很多皇帝年龄很小就继位,没有举行冠礼,自然也就没有取表字。
因此像刘备这样有表字的皇帝其实很少,而作为皇帝,是不可能被人以表字称呼,要说天子、陛下、国家之类的尊称。
所以曹操称呼刘备的表字而不是陛下,是对皇帝的大不敬,许褚自然愤怒。
曹操冷眼看着刘备举动,没有说话。
等刘备制止了许褚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玄德邀我来阵前一叙,不是想在我面前摆天子威风的吧。”
“自然不是。”
刘备摇摇头道:“我来邀故人相聚,自然是希望能够说动孟德,即便不能说动,叙叙旧也好,因为大战开启,便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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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