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里,京城都城隍庙的黑无常抬手一甩勾魂索,便老人的魂魄轻轻松松地勾了出来。
老人缓缓睁开眼,就到自己前站着一个矮胖的漆黑身影,头上戴着一顶高帽,手里牵着一条锁链,锁链的末端绑缚着自己的手。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便看到了躺椅上的另一个自己。
黑无常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等待老人哭着喊着说自己不想死,毕竟这已经是看惯了的,基本上每个魂魄刚死的时候都要来这么一遭。
谁知道老人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就表情平静地转过头,对黑无常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了,走吧。”
矮胖黑无常看着他,很意外,“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老人点点头,笑容很淡定也很从容。
“那你没什么想说的?”黑无常不解。
老人摇摇头,“这辈子女养大,看她嫁得好,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而且妻子在下等呢。”
而且老人没有说的是,前两天他以为自己寿限到了,找那个小天师说想要续命,只不过是女快要临盆了,他想活多几天,等女顺利地生产,他再看一眼外孙女,就真正地圆满了。
谁知道他顺利地活到了现在,看到了幸福的女一家,这一下,他是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所以,他才能够如此淡定地与黑无常交谈,如此平静地对自己的死亡。
“如果以的,想留在这再看女女婿后一眼,以吗?”老人黑无常似乎挺好说,于是就小心地提了一句。
黑无常觉得这人挺奇特,于是点了点头。
老人看了外边一眼,又看了看黑无常,“不是说黑白无常一同行动,为何只有您一个?”
“他有事,一会会来。”黑无常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回过神又蹙蹙起眉,“这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
“抱歉。”老人点点头,黑无常不再理他了,就走到一旁,一件一件地开始抚『摸』生前陪伴过自己的东,以作后的回忆。
……
另一头,白昭乾和陆澄身体一僵,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尤其是白昭乾,他只觉得那只手冰得刺骨,丝丝寒意顺着肩头钻入四肢百骸,几乎要把他的血『液』都冻得停滞。
那只白『色』手掌的主人两人僵着不动,轻轻捏了捏白昭乾的肩头,“喂,什么呆呢,不是说有情况么?”
说着他又回过头,看自己身后的人,“范范,昭昭好像傻了。”
白昭乾着那熟悉的称呼,终于意识到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僵直的肌肉重新回归了掌控,他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刚刚他真的以为自己和陆澄被京城城隍庙的那个白无常给现了,心都凉了半截。
“你吓死了。”白昭乾拍着心口,对谢必安道。
谢必安一脸无辜,“不是你叫来的!”
“算了算了。”白昭乾摆摆手示意这不重要,眼下是先看看里的情况,于是他大致和谢必安有范无咎讲了一下刚刚他和陆澄看到的事情。
“你怎么看?”白昭乾问谢必安。
谢必安想了想,“这老人家倒是挺看得开的那一种,只不过怎么从觉得他的反应……”
“总感觉他知道什么,是吗?”白昭乾续了下去。
谢必安点点头,又仔细问了问刚刚的情况。
白昭乾情况说了,谢必安想了想,抬手朝黑雾里一挥。
白昭乾就到一道细小的金光没入了黑雾之,而后谢必安似乎在感应什么,皱起了眉头。
再次抬起脸,他已经沉似水。
接下来谢必安说的,让白昭乾和陆澄都愣住了。
“那个老人,他十天前阳寿就已经该尽了。”
“你刚刚是去探测那老人的寿数了?”陆澄已经猜到了前一黑一白两人就是谢必安和范无咎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打量传说的真·黑白无常,此时谢必安这么说,就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不会被那个无常现吗?”
“同为无常,的等级是高的,自然有压制他的方。”谢必安示意这个不重要,反问陆澄道,“昭昭和说你和那个老人接触过是吗,他时找你续命?”
陆澄答道:“对,时他托人把请到这里来,和说他应该快要死了,有没有办替他续命,他有些心愿。”
白昭乾点点头,表示陆澄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谢必安和范无咎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问陆澄,“只有这些吗,有没有别的细节?”
“唔,其实都没说几句,告诉他寿命是天定的,是绝对不能人为改之后,他就让管家送客了。”陆澄说着说着,突然又哦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他时有句只说了一半!”
“是什么?”谢必安追问。
“呃,好像说的什么‘那他为什么又’?”陆澄皱着脸抓头,显然他记忆也不是很深,“是别的什么来着,反正大概是这么一句。”
那他为什么又?
“这怎么没头没脑的。”谢必安也没太明白,“‘他’是谁?”
白昭乾下意识地回头,才现封弑不在这,一时间有些后悔没把人带来。
那家伙比较聪明,看问题也独到,要是他在,估计能给点线索。
谢必安和范无咎讨论了两句也没什么灵感,陆澄一根筋就没什么能帮上的了,于是一人两鬼都转头,去看白昭乾。
白昭乾『摸』着下巴,唔,要不按封弑的思维去想想?
于是他真就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脸,回忆起封弑平时的思维模式来。
两人好歹也一块相处了几个月,白昭乾对封弑的『性』格基本也有所了解,那家伙不论外表和内心都是一样的。
冷静,有较真。
平时相处的时候好,封弑基本都是顺着他来,但是白昭乾观察了几次,现封弑在工作的时候是相细节控,基本上下属汇报的每一句里的内容他都要做到了如指掌。
白昭乾时问了句:“你这样不会觉得大脑负担很重吗?”
封弑看了他一眼,说:“不会。”
白昭乾:……好,不愧是你。
果然有钱人不是谁都能的。
白昭乾就琢磨,如果封弑在的,他会怎么做呢?
那他为什么又?这句里有好几个细节。
第一,“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第二,“又”字的,说明这件事之前生过,或者说那老人家过过。
第三,“为什么”说明老人很疑『惑』,或者不解,这个“为什么”应该是针对陆澄所说的“不能续命”而产生的。
白昭乾脑子里突然过电了一下,抬起头道:“所以他是认识曾经成功续命过的人,所以才会说‘又’,才会在陆澄说寿命不以改变时那么疑『惑』?”
“对啊!”陆澄也一拍手,“如果是这样的,怪不得他会来找!”
谢必安和范无咎懂后也赞同地点点头,表示白昭乾的猜测的确有道理。
“看来这京城里,的确是藏龙卧虎,暗流涌动啊。”谢必安盯着宅院大门,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就在这时,四周的黑『色』雾气微微晃动,白昭乾瞬间警惕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四周。
“没事,他现不了。”谢必安示意他放松点,不要紧张。
白昭乾点点头,也是的,两个无常祖宗都在这呢。
他重新闭上眼,借用小纸人继续观察宅院里的情况,就黑雾之,一个熟悉的白『色』高瘦身影从走出。
“来了?”矮矮胖胖的黑无常感应到后回过头,白无常点头后又问道,“解决完了?”
白无常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老人的魂魄。
老人看到白无常到了也并没有很大的反应,点点头依旧带着礼貌和从容的微笑,“辛苦两位无常爷了。”
和黑无常一样,白无常也挺讶异于老人的淡定,不过他先没有开口,而是打量了老人一阵,又环视了四周一圈。
“这么离去,你就没什么挂念吗?”白无常开口,说了一句让老人没想到的。
不过老人也只是迟疑了片刻,而后摇头笑笑,“活了八十几岁,走便走了吧。”
“那你这辈子积累的这么多财富,就一点也带不走了。”白无常又道,“这俗说,有钱不花白不花。”
老人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两声,“哎,钱财乃身外之,就算想留下,难不成无常爷能徇私枉,把给放了吗?”
“那怎么能……”白无常呵呵笑了两声,转身,“行了,走吧。”
这一边,两个无常拷着魂魄迈入黑雾之,而另一头,白昭乾已经陷入了沉思。
他注意到,刚刚白无常似乎被老人的回答噎了一下。
有一个细节,则是那白无常所说的。
“有钱不花白不花”这句,他觉得并不是白无常本来的意思,因为在他开口说“有钱”二字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停顿。
“有钱不花白不花”这句,算不上是什么俗,真要说俗,“有钱能使鬼推磨”,反而广为人知一点吧?
再加上那白无常说时的刻意停顿和语气,白昭乾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语里隐隐约约带着点引导的意味,只是不知道老人是没领悟到,是说真的已经看开了,也放下了。
白昭乾边琢磨刚刚看到的东,边小纸人召唤了回来,他刚把小纸人收好放进袖子里,就身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必安突然笑了一声。
白昭乾转过头,这是怎么了?
“哎呀。”谢必安摇摇头,啧啧了两声,似乎颇有感慨,“好久不人……哦不,鬼都变样了,差点认不出来。”
“看来这京城城隍庙里的油水,真是挺多的啊。”
谢必安一句,说得在场的两个活人都愣了,白昭乾转头看了一眼范无咎,就他微微一挑眉,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是他?”范无咎问。
谢必安别有深意地一笑,“怎么样,你也很惊讶吧?”
“变化确实很大。”范无咎点头道。
“你俩在说什么啊?”白昭乾好奇地问道。
陆澄也点点头,就是就是,别打哑谜啊,把说清楚点。
“那白无常,和范范之前就认识他了。”谢必安招招手,示意他边说边往回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个京城城隍庙的一员阴差呢。”
陆澄也是难得有机会和阴差交,于是十分好奇地道:“那他时是什么?”
“他的出身啊,是一只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