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口中没有那么蠢的姚氏,回到自己院子,就将屋子里的东西打砸了一回。她确实没有那么蠢,两个兄长渐渐失了耐心她也看出来了,但没有法子,她实在不知道那宝藏的位置。
当初姚家老太爷过世时,确实是她和姐姐在身边,姚家宝藏的位置,历来的姚家最大的秘密,本来是传子不传女的,但那时身边只有姚氏姐妹,老爷子也打算说了,不知是不是不甘心,没说完,老爷子就没了。姚氏姐妹只听到一个东字,可别说全国上下,便是京城和姚家老家,也有好几个带着东字的地方,姚氏姐妹悄悄地寻找过,至今没什么线索。
当初没有得到准确的位置,但姚氏姐妹没打算说出真话来,一来,当时只有她们在,便是她们说老爷子话没说完,两个兄长也未必信,甚至还会疑心她们想独吞宝藏。二来,既然只有她们在,只要她们不说,谁能知道呢?姚家上下还会因此将她们供着,既如此,为何要说出来。
起初时,姚氏也没想着要那宝藏,只想着借着这个,让自己在姚家好过些,能嫁个合心意的夫君。至于宝藏的事,姚家宝藏的传说代代都在说,可从没见人拿出来用啊!姚家本就富裕,不靠那些宝藏过活。可姚氏觉得,她这大半辈子就活得不如意,一心一意喜欢的人是个骗子,两个兄长没本事,家底花光了就等着拿宝藏补贴,为了得到宝藏的秘密,甚至不惜杀死她刚满百日的孩子做威胁,景侯府更是,一个个就没将她当做自己人,否则哪有这般防着当家主母的!
“夫人——”服侍姚氏的大丫鬟采菊看着满地的碎片,便知夫人正在气头上,可她也等不得,只得出声喊她。
姚氏身边的人都换了景侯府的下人,但用了这么多年了,便不是忠仆,也能用钱买到一两个能用的。姚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姚氏不是完全信任,却也叫她们不敢不听她的话,听到采菊的声音,姚氏抬头看去,压抑了些怒火,道:“事情办好了?”
听着姚氏夹着冰凌一般的声音,采菊头垂得更低了些,道:“夫人,表姑娘没有回来收拾东西,直接去了二门,奴婢跟了去,但世子身边的人一直盯着,没、没能得手。”
小丫鬟自然不懂什么武功,但天生力气大,吃的也多,姚氏天天好吃好喝待着,采菊虽没有机会习武,但对付两个弱女子是足够的。姚氏的吩咐,若姚轻絮回来收拾东西,就在这边院子里动手,虽然是在她的院子里,可到底是在侯府呢,她二哥自然回去闹景侯。若是不回来也好,在外头动手顶多采菊折在里面,反而越发牵连不到姚氏,只没想到,李湛会让人盯着。
采菊自是感激姚氏的,她天生力气大,吃得多,家里人都嫌弃她,便是进了侯府,也让管事婆子嫌弃,从没吃过饱饭。姚氏让她吃饱肚子,她也愿意为姚氏做事,但这份感激,还不足以让她为姚氏不顾一切,因此,发现李湛的人跟着,采菊就没冲上去以卵击石,直接回来复命了。
“她走了?”姚氏原本已经平静下来,听采菊说失手了,姚氏豁然回头,“不是说了,决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侯府吗!”
采菊垂着头,不敢辩解,只感觉一阵风来,一双手掐住采菊的脖子,采菊只觉得剧痛袭来,根本想不到别的,抬手用力将姚氏推开。姚氏的力气哪里比得上采菊,采菊用力挣扎,很快就让她挣开了姚氏的手,更被她推得往后退去,撞到屋内的梳妆台上,便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夹着姚氏的痛呼。
听到姚氏那边的消息时,李湛和容歆正在用晚膳,听说姚氏摔了一跤,伤着了的消息,李湛头都没抬,只让人收拾些补品送去,可见姚氏这般闹腾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回话,说姚氏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有大碍,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采菊护主不力,被撵去扫院子去了。
姚氏和李湛的关系,只要姚氏身体没有大碍,李湛便不会管,甚至侯府都不会管,旁人不知,李湛却知道,景侯一直痛恨姚氏杀死了长子,哪怕名义上,那个长子还活着。
容歆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没想到不过两日,姚家就来了人。姚氏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今的承恩侯是姚氏的长兄,自然而然,也是姚氏宗族的族长。这一日姚家兄弟两个,领着一众族人来了景侯府,说是姚氏不敬父母、不养子女,不配做景侯府的侯夫人,要带姚氏回姚家去。
这个时候,女子从夫家归家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女子犯了错,被夫家休弃,送回娘家去;另一种则是女子德行有失,连娘家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接了她回娘家去。结果差不多,但后一种对夫家影响少、对娘家影响大,历来只有夫家想要休妻,娘家死撑着不同意的,少有娘家人上门接了女子回去的。
景侯府早就受够了姚氏,若能名正言顺的将她送走,整个侯府的人就没有不愿意的。但姚氏不愿意走,姚家这个时候上门来,想也知道是姚轻絮回到姚家,将姚氏不知道姚家宝藏所在的消息传回去了。
姚氏这些年仗着这个宝藏让两个兄长替她做了多少事,就积下了多少怨恨,见姚老夫人沉默不言,姚氏生怕姚老夫人松口让姚家带走她,连忙喊道:“老夫人,你说句话啊!我是侯夫人,是李湛的娘,我要是说出不该说的,侯府是混淆宗室血脉的欺君之罪啊!”
长孙出生时,侯府还是老夫人当家,因此李湛的事,老夫人虽不清楚其中的曲折,却也知道一些。听姚氏提起这个,李老夫人便深恨当初姚氏害死亲子,又将李湛跟贺家孩子交换的事。但姚氏的话,却戳中了李老夫人心中的隐忧,李老夫人相信长子做事有分寸,但这般情形下喊出这话来,除了想要侯府妥协,也未必不是故意将把柄递到姚家手中。
老夫人面色沉下来,正斟酌着如何处置,却听得景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既然姚家也这么想,就带她回去吧!”
姚氏不可置信的回头,却只见景侯和李湛从外面走来,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有紧张害怕的神色,原本还有些底的心就一个劲儿沉下去,难道,景侯府都不怕死?
欺君之罪没有人不怕,但李湛的事本来就是太上皇安排的,景侯就不怕了。看了姚氏一眼,景侯只觉得近二十年来,自己的心情头一次像这样平静,他跟姚氏互相折磨那么久了,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
自景侯进来,姚氏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景侯,待他走过姚氏身边,姚氏忍不住伸手抓住景侯的衣角,口中喊道:“当年,不是我掐死了大郎的,我是他亲娘啊!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我亲眼所见,你还要如何狡辩?”景侯冷冷垂目看姚氏,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刚满百日,还没来得及取大名,就大郎、大郎的叫着。孩子虽小,眼睛却清澈惹人怜爱,他翻遍了书本,想给儿子取个好名字,结果,亲眼看到孩子死在亲娘手中。
“不、不是我!是大哥让大嫂来掐死了大郎的,她要我说出宝藏的所在,我不是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景侯不信,姚氏本就激动的情绪更激动了几分,“你不信我!你从来不信我!但凡你信我,怎么可能查不到真相,这是在景侯府!”
李湛不动声色的走到李老夫人和容歆身边,生怕姚氏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当年的事,李湛自然不清楚,多年之后,即便是想查,也无从去查,何况景侯跟姚氏之间,李湛自然相信景侯。
景侯默然,成亲之前,姚氏一句只喜欢读书人,景侯府不过为着钱财,求娶她姚氏,便是姚氏生得再美,景侯也生不出爱慕之心,甚至,早早开始做生意也未必没有做给姚氏看的意思。这些不满,在婚后听说姚氏差点跟贺家二爷私奔时达到了顶点,只是那时,姚氏已经怀上了长子。让他们关系开始缓和的,正是长子的出生,第一个孩子,哪怕对姚氏有再多的不满,他都是真心喜爱的,可长子死在姚氏手下时,那点还没生起来的好感便彻底碎了。
景侯承认,他对姚氏的印象太差,以至于姚氏辩解孩子是被姚家大夫人害死时,他并不信。之后,更是姚氏拿李湛威胁,才会有了李勤和李琰,可真正让两人关系彻底决裂,却是因为姚氏故意养废了贺瑞,从而牵扯出交换孩子的事,在那时,姚氏在景侯眼中便只剩下蛇蝎心肠四个字了。
如今,姚氏这般有些癫狂的神色,景侯反而有些信她了,只是,“信不信又如何?在你将阿湛与贺瑞交换时,你就是我、乃至整个景侯府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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