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兆!凶兆!”
住持抬起手里的禅杖,在地面上狠狠戳了好几下,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镀金的禅杖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宋鼎鼎一手『揉』了『揉』耳朵,一手攥住摇签的竹筒:“我还没摇签,你怎么知是什么签?”
再说了,她只知摇签有上签和下签,没有听说过死签是什么东。
住持说话时微微激动,那下颌处的白胡子跟着一翘一翘:“你的意思是,老衲在咒你?”
宋鼎鼎总算知‘吹胡子瞪眼’这个俗语是怎么的了,她想起住持记仇的『性』格,也不敢回怼他。
见她沉默下,住持冷哼一声:“你若不信,便摇一签试试。”
原本就被住持扫了兴的宋鼎鼎,一听他这么说,更是不想摇签了。
要是摇不出死签,便是驳了住持的面子,届时住持再因此觉得自己下不台,而迁怒大家。
要是摇出死签,那不就跟宋芝芝所说的那样,以后她时时刻刻记挂着此事,光是想想都觉得膈应。
万一以后碰见个心动的男生,一想起摇出过死签,有大凶兆,她哪里还敢靠近人家,躲灾还不及。
宋鼎鼎越想越觉得闹心,她将签筒放回了桌子上:“不摇了。”
“何必如此悲观,不止你一人是死签。”
住持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签筒,他半阖着眼,在签筒里一『摸』,拿出一支空白的长签。
住持拿着长签,缓缓看向裴名的方向,意味深长的:“两个死签在一起,说不准会有一人逢凶化吉呢。”
裴名抬起黑眸,轻瞥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相交,谁都没有说话,无形的压迫力在空气中凝结,到底是住持先移开了视线。
他往庙外走,走一步那禅杖上的金环便跟着颤一下,发出的响声清脆悦耳,摄人心魂。
住持走到裴名身边时,手中盛满清水的钵盂,不知怎地,蓦地从他掌心边缘掉了下。
钵盂‘哐当’一声掉在地面上,清水溅了一地,浸湿了那双素白『色』的绣花鞋,没有沾到薄柿『色』衣裙上分毫。
住持弯腰捡起钵盂,得仁慈:“看,施主很爱惜自己的衣裳。”
“不过,我倒觉得施主不适合这鲜亮的颜『色』,不如换身玄『色』或绛『色』,或许更趁施主如今的气质。”
裴名眸『色』微沉,缓缓眯起眼眸,唇畔的意冷冽:“多嘴。”
他看起神情没什么变化,说话的语调,依旧漠然,依旧是止水般的云淡风轻。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住持这一番看似无心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沉寂多年的死水中,便能掀起惊涛骇浪,汹涌得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不穿白衣,玄衣,青衣……偏偏钟爱她喜欢的鲜亮颜『色』?
是因为他也喜欢这种颜『色』吗?
不,他厌恶间所有鲜亮的颜『色』,因为这些颜『色』刺眼,夺目,充满生命力。
明明恨她入骨,习惯『性』的穿着她认为好看的薄柿『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他神『色』『迷』惘,住持眸中容越发深邃,这次他难得没有怼人,摇着身上的袈裟,心情似乎还不错似的,哼着曲子离开了。
住持前脚刚走,白绮后脚便跟了过。
她带着一股火气掀起了衣袖,『露』出泛红的双臂,咬牙切齿地:“那寺院的厨房院子里,种了十多棵桃树,该死的老秃驴,竟然让我给他摘桃!”
虽然怒气冲天,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再大声喧哗,刻意压低了声音,眸中尽是委屈『色』。
宋鼎鼎看着她已经被挠红了的手臂,想起方才住持说过的话,微微有些失神。
白绮对桃子过敏,偏偏厨房就有桃树,而住持不让旁人摘桃子,便要找白绮摘。
初次见面时,住持还未转过头,就已经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张便是‘老衲不会为你还俗’。
难,住持早在他们前,就已经『摸』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底细了吗?
那住持刚刚说的死签,莫非也是真的?
宋鼎鼎拿起签筒,前后左右的摇晃着,像是想要证实什么似的。
她足足摇了片刻,那签筒里才甩出一支长签,心跳声犹如擂鼓,在耳边清晰响起。
宋鼎鼎屏住呼吸,弯下腰,将那支掉在地上的长签捡了起。
木质的长签上光滑干净,没有刻着一个字,就犹如刚刚住持阖着眼,从签筒中随手『摸』出的那支长签一样。
她有些慌了神,连忙将长签递给解签的青袍僧人:“劳烦师傅帮我解『惑』。”
青袍僧人只看了一眼,便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施主,此乃死签。因缘相会,因情生恨,因爱而亡。”
许是僧人的话过深奥,宋鼎鼎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只隐约明白了最后一句‘因爱而亡’。
合着她要是想谈个恋爱,还得把命搭上?
什么狗屁命运。
这对母胎单身狗公平吗?
宋鼎鼎想起住持刚刚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学着白绮的模样,在心底骂了一句:该死的老秃驴!
发泄过后,便是一阵无力的挫败感,她将签筒和长签放回,双手叩在头顶,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白绮见她如此,上前抱起签筒摇了两下,用了几分力,特意甩出了一支空签。
她拿着空签递给宋鼎鼎,得满足:“你看,我也是死签!”
宋鼎鼎:“……”
原本沉闷的神情,被白绮逗得微微转晴,她有些无奈的:“别闹,不能拿这种事开玩。”
话音落下,宋鼎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签筒里的长签都拿起:“请师傅,这签筒里有多少空签?”
青袍僧人:“三十根。”
她追:“那签筒里一共有多少根签?”
僧人答:“三十二根。”
宋鼎鼎:“……”
合着签筒里除了一根上签和一根下签,剩下的都是死签?
亏得她还真情实感的担心了好一会。
就这个中奖率,简直比拼夕夕砍一刀就99%还离谱。
说起这个,宋芝芝摇签就更过分了,在三十根空签和一根上签、一根下签里抽,竟然九次都是下签,一次都没抽到过空签。
宋鼎鼎严重怀疑着签筒里有什么bug存在。
就在她失神际,裴名淡淡:“我溪边看看师尊。”
“白绮,陪我一起。”
白绮认为,相比起商量的气,这句话更像是在命令她。
但他极少主动与她单独相处,想必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找她。
白绮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宋鼎鼎倒没有多想,将消肿止痒的草『药』掏出给了白绮一把,叮嘱她回记得煎『药』。
裴名率先离开了寺庙,一路走到寺院外,他才停住了脚步。
倒是苦了白绮,腿没有他长,身体素质也差得很,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等他停下时,她额间布满了汗水,后背的衣裙布料都湿透了。
白绮叉着腰,气喘吁吁:“你到底想说什么?至跑这么远?”
裴名抬起黑眸:“阿鼎都你什么了?”
白绮想要抱怨的神情,僵在脸上,她咽了一唾『液』,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前不都跟你说了,阿鼎想要摇姻缘签。”
裴名没说话,幽黑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渊底,看的她浑身恶寒,鸡皮疙瘩都冒出了。
白绮忍不住嘟囔:“就你跟神仙府的无臧君有什么系。我什么都没说,阿鼎也就是随一,你这么清楚干什么,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说罢,她连忙补充了一句:“阿鼎肯定不是怀疑你,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打消她的疑虑了。”
一句话让她说得前后矛盾,刚说完阿鼎没有怀疑他,紧接着便说自己已经打消了她的疑虑。
白绮说完就后悔了,这样说还不如不解释,越描越黑,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反正我不管你怎么想,就算她怀疑你,你也不许动阿鼎一根毫『毛』!”
“阿鼎是我白绮看上的人,你要敢碰她,我定会跟你没完!”她恼羞成怒。
裴名神『色』冷淡,抬手叩在白绮手臂上,他看着她戴在手掌间的指链:“听说你有一种蛊,名为情蛊?”
白绮被攥得疼了,一把挥开他的手:“有,但是我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