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鼎鼎听裴名的声音,下意识朝着那云烟中的男人看,他站在氤氲模糊的雾气里,隐隐约约能让人看出他脸庞的轮廓,与少年时的裴名有几分似。
只是他看起来更消瘦,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病恹恹的,墨发随意倾斜于身后,更有两分漫不心的慵懒之美。
裴渊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他缓缓抬手挥洒身边的云烟,似乎是为了让她能更清楚的看他。
他贴心的举动,却叫宋鼎鼎有无措,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就像是不曾注意过裴渊挥散云烟的动。
“你是……裴名吗?”裴渊脸『色』看起来有苍白,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虚弱:“我听翠竹姑姑说起过你。”
许是身体还没有适应新的心脏,他说话不过两句,已始气喘。
不自然的涨红『色』从颈间向上延伸,快便弥漫了脸颊上,裴渊面带歉意,缓慢地移动着身体,盘腿坐在了云间:“我原本,待身体恢复,再来见你的。”
“今来的仓促,怕是要叫你看笑话了……”他自顾自的说着,仿佛根本没意识裴名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大概再过一会儿,母亲便要追来了,若不然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再多说说话。”
宋鼎鼎觉得他实在是自来熟,面对冷冽如千年玄冰的裴名,也能应对自然,犹如老友叙旧般说下。
而且从他的话中判断,他应该是背着翠竹和龙族公主偷偷跑出来的,并且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心脏是裴名的。
她感觉裴名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凛寒意越发沉重,起方才从熔浆里绽的莲花,大概清楚是裴渊出手救下了他们。
宋鼎鼎知,在没有解除契约前,自己跑也跑不掉,与裴名继续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在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而且,根据她看过的那么多虐心小说来看,惹怒了裴名,吃苦受罪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宋鼎鼎生硬的脸『色』微软,她抬手扯了扯裴名的衣袖:“我不见血。”
句话,算是还了裴渊出手救的人情。
她没有办法阻止裴名拿回自己的心脏,复仇,早已了他心中的执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裴渊免于折磨,死的痛快点。
裴名似乎是察觉了她话中的用意,垂眸看了她一眼,脸『色』稍稍好看了,漆黑的眸中也有了一丝温度:“好。”
许是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裴渊看向宋鼎鼎,嘴角清浅的笑意渐浓:“是弟妹?”
宋鼎鼎没说话,只是把脑袋往裴名胸口埋得深了,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裴渊的问题。
她刻心力交瘁,只眼不见为净。
一直沉默着的裴名,却难得轻轻‘嗯’了一声,他将宋鼎鼎搂的紧了,拿着慈悲走近了裴渊:“翠竹跟你说过我什么?”
裴渊愣了一下:“翠竹姑姑说,你跟我长得像,连『性』子都是一模一样……”
裴名断了他的话:“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你胸膛里的心脏是我的?”
裴渊唇瓣轻蠕了两下,黑玉似的眼眸中盛满了恍惚,他垂下,指尖轻轻落在心口:“是你的……心脏?”
裴名看着他脸上的惊诧和无措,轻嗤一声,只觉得有可笑。
裴渊被魔域的凶兽掏了心脏,毁了元神,早已是命不久矣。
可他撑了么久,便是因为天君不择手段,从白洲手里拿了可以短时间内续命的生蛊。
裴渊身为曾的天族战神,在昏『迷』么久,好不容易醒来后,怎么会连体内是不是自己的心脏,都不知情?
更何况,裴渊既然知他的存在,就应该清楚关于他的一切。
他便不信,裴渊知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会不向翠竹追问他的母亲是谁。
如果裴渊知晓他的母亲是魔域公主,以裴渊嫉恶如仇的『性』子,定是该破砂锅问底,询问清楚天君为何会跟一个魔域女子有牵扯才对。
就算裴渊什么都不知,一直被天君和龙族公主隐瞒其中,裴名也不觉得裴渊无辜。
倘若裴渊无辜,那他呢?
他众叛亲离,孤身一人,从出生就活在一场精心编制的谎言之下。
裴渊至少还有爱他,关心他,簇拥他的人,而裴名却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活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叽喳的喜鹊,被骤然轰鸣的雷电惊吓跑了,裴名看着阴郁的天『色』,回过神来,眸光落在脸『色』煞白的裴渊身上。
他还没口,裴渊已是抢先说:“他们追来了……快,带我走!倘若我的心脏真是你的,我定会将心脏还给你!”
裴名眸『色』微沉,缓缓抿住了唇。
宋鼎鼎说她不见血,而刻也并不是他拿回心脏的最佳时机,剜心过后,他便需要信任的人立即帮他更换胸腔内的石心脏。
如今天族的人已是追了过来,他在秘境之中耗费了多灵力,又该了要换血的子,继续拖下,只会让他陷入不利的险境。
裴名抬起手臂,拇指与食指叠放,轻了个响指,蝶翼藏着神秘花纹的血蛱蝶凭空而出,犹如凋零的枯『色』花瓣般,散落萦绕在他周身。
他指尖向前一点,那大片大片的血蛱蝶,便朝着裴渊的方向飞。
裴渊不躲不避,任由血蛱蝶将他吞没,宋鼎鼎像是感应了什么,睁眼睛便看了他犹如云烟般消散的身影。
她起裴渊方才颤抖的嗓音,下意识看向裴名,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下颌线上:“他……死了?”
裴名听她低喃似的声音,垂下眸子,遥遥看向秘境中火山上的几人。
他们神『色』各异,或是悲恸,或是呆滞,却是同样的沉重和阴郁。
火山灰像是雾霭一般朝着天空滚滚升,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滚烫沸腾着的熔浆直通云霄,向上喷薄而出。
熔浆生生撕裂了秘境,裴名收回视线,扯了扯唇角:“鼎鼎,我只有你了……”
“别离我。”
宋鼎鼎闻言一怔,总觉得种话略有耳熟。
就在她思索着,为何觉得莫名耳熟时,颈后疏忽一疼,她脑变得麻木,眼前闪过忽明忽暗的阴影,在晕厥前,总算起了话出自何处。
不就是黑化文里,病娇反派最喜欢说的话吗?
——别离我,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下一句应该是什么来着?
——听话,不然你会疼的。
宋鼎鼎突然觉得,自己跳火山是一件十分冲动并且愚蠢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她往下跳,裴名就不会唤醒她身上的契约束缚,风倒是被她出尽了,可最后家也没回,如今又要落在他手中。
果然冲动是魔鬼。
她缓缓阖上双眼,带着一丝不甘和懊悔,思绪戛然而止。
……
宋鼎鼎做了一个长的梦。
梦里的她,置身仙境。她看云烟雾绕中,身姿婀娜的仙子们手捧乐器,载歌载舞,曲声袅袅犹如仙乐。
有人向她敬酒,还有人称呼她为雨司大人,她被众人簇拥着,缓步离了仙宴。
她居住的地方叫沁园,刚一进,便有仙子迎上,为她更衣盥洗。
仙子,天君又从魔域抓来了奴隶,准备明举办一场斗兽宴,邀请她赴宴。
她好像习以为常,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便沐浴就寝了。
翌,天君又派人来邀,她梳洗扮过后,跟着领路的仙子,前赴了宴。
一听斗兽宴,便知宴会充满血腥,可当她看见以云端隔出的大片空地中,布满奴隶的鲜血和支离破碎的肢体后,还是忍不住胃里翻腾起来。
场地中,仙官们一排排坐在高处,见魔域抓来的奴隶,与凶兽们厮杀,面带愉『色』,震声叫好。
虽知那奴隶都是魔域中人,不该怜悯,可她仍是不喜欢种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