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手掌是温热且干燥的,还带着一种很浅的木质的香气——是钢琴的味道。
黎晓保持原地不动的姿势,惊惶地望了望季扶倾,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这样。
嫌她可以直说,干嘛直接上手啊?她被吓了一跳,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
黎晓紧张的时候,舌头会不自觉地『舔』一下嘴唇。结果好巧不巧的,湿软的舌尖就这么碰了他的手心。
她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季扶倾那边,掌心像是触了电一般,立刻把手松开了。
楼道里太黑,她看不清什么,只听见他的呼吸突然加快了几秒——仅仅只是几秒而已。
黎晓正要问他发什么经,季扶倾却冲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她屏息凝,总算是知道季扶倾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楼道上有人。
准确的说,是个人,一男一女。
有非常细碎的谈声,黎晓听不太清,只断断续续飘来几个娇滴滴的字眼。
“别……”
“嗯……”
剩下的,就是交缠的喘息声。
艺术楼三楼是一个小型的演播厅,除了活动时,平日少有人过去。
所以二楼三楼这个楼梯间是一个相对隐秘的场所,非常适合小情侣约会。
黎晓:“……”
是接吻吧?应该最只是接吻。
再激烈的场景她是不敢想象的。
现在要是往楼道下面走,肯定会被他们听见脚步声。
万一正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她把人家男生吓出『毛』病,岂不是作孽?
可要是留在这儿……她抬眼看了看季扶倾,他似乎跟她在考同一个问题。
黎晓尴尬脚趾抠地,怎么会这样?
他们一点儿不顾校园影响的吗?真是胆大包天啊。
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呗?
黎晓的指尖拽了拽季扶倾的袖子,她用口型比划了一句:“怎么办?”
季扶倾好像是头一遭遇这种事,他对她做了一个后撤的手势,人悄悄退出了楼梯间,重退回二楼的走廊里。
黎晓深呼出一口气,郁闷地趴走廊栏杆上。
一想刚才那些声音,她的脸就红得不行。她捂住耳朵,心跳得很快。
再看季扶倾,他倚在走廊的瓷砖上,眼往上,像是在看面的天空。
一种诡异的沉默横在人中间。
“嗳……”黎晓小小声说,“现在该怎么办?”
季扶倾的目光移她身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她今天这裙子短得有些过分,连看一眼都是罪过。
他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等。”
“不会要等他们结束吧?”黎晓整个人都不好了,“万一拖上个一小时……”
季扶倾:“……”
片刻后,他说:“不会。”
不带温度的语气,却有种莫名的自信。
“那你说要等久啊?”黎晓没过大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季扶倾没理她,低头玩起了手机。
黎晓叹了一口气,说:“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闻言,季扶倾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你还要自己写作业?”
黎晓:“……”
奇怪,他怎么知道她的作业都是抄的?
“当然了,”黎晓故作镇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
季扶倾无声地嗤笑一声,没有拆穿她的谎。
黎晓背着书包,手指『揉』搓着书包带,心中甚是忐忑。她说:“你看我们人像不像红娘?”
“红娘?”季扶倾不理解。
“《厢记》里面的红娘啊,”黎晓说,“张生和崔莺莺偷情的时候,红娘就在门望风。”
季扶倾:“……”
什么奇奇怪怪的比。
“看不出来,你还读过《厢记》。”
“以前我在深城上学的时候,语课本里有《厢记》的节选。”
黎晓怕他不信,念出其中一句:“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这句的时候,她正仰着头往楼上望——不知楼上这对野鸳鸯能不能终成眷属。
季扶倾似乎不想跟她聊这个题,仍旧低头看着手机。
黎晓一人无聊,小步走他身边来,问:“你怎么不冲楼上去扣他们的分?”
这已经不是男女生过密交往的问题了吧?这简直是败坏校园风气。
季扶倾瞥她一眼,淡道:“纪检委员的徽章给你,你去。”
黎晓“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去得罪人呢。”
以后要是校园里遇见,尴尬啊。这就罢了,万一人家小情侣记仇,要报复她可怎么办?就像她现在想报复季扶倾一样。
季扶倾忽然说了一句:“你知道要当个好人啊。”
黎晓说:“天底下除了你,谁不想当好人?大坏蛋。”
“在你眼里,当纪检委员的都是坏蛋?”季扶倾问。
“反正你们这些纪检委员和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是对立关系,算不上是好人。”黎晓说得理所当然。
季扶倾闻言轻笑,懒得她争论。
黎晓见他这副云淡风轻、举重若轻的模样,好奇心起来了。她问季扶倾:“你真的不抓他们吗?”
他却道:“关我什么事。”
黎晓心想,奇了怪了,季扶倾能是这种人么?
她问:“难道你赞成校园恋爱?”
季扶倾说:“规矩是学校定的,在学校得守学校的规矩。”
在这个回答里,他没有透『露』他本人的看法。
黎晓和季扶倾接触的这段日子,没有探出他的底来。
他对于她而言,深不可测,捉『摸』不定。
他的真实想法似乎总是掩盖在那几百条校规底下——他是活在规矩里的人。
黎晓转变路,换了一个策略:“季扶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他要么回答,要么不答。她想试一试他的态度。
果不其然,季扶倾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黎晓莞尔一笑,说:“因为我想追你呀。”
撩得直白且热烈。
季扶倾的视线终于从手机转移她的脸上,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笑靥如花,酒窝浅浅,眼睛里有碎落的光芒。
黑夜中的她,像一道朦胧的影子。很漂亮,又很不真实。
季扶倾嘴角勾了一下,直言道:“不触犯校规的。”
黎晓的笑意消失了。
想跟他谈恋爱,就必须触犯校规。只要触犯校规,她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生了。
这简直陷入了一个无限的逻辑死循环之中。
他比她想象得要狡猾太。
黎晓很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要是在校园里遇自己特别喜欢的女生,会怎么做?”
季扶倾看了看她,淡道:“不做什么。”
黎晓问:“你就不会争取一下吗?”
季扶倾:“不会。”
黎晓有点儿懵,像他这样权力心重的人,掌控欲不是很强么?
怎么遇喜欢的女生争取都不争取一下?
要么是他没对她说实,在敷衍她。要么就是她还不够了解他这个人。
这里,黎晓沉默地看着脚尖。
你说,怎么就遇季扶倾这么难搞的男生呢?
都说那么明白了,连个机会都不给她——呃,虽然给了机会,她会立马反咬他一口。
这时,季扶倾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递黎晓面前。
黎晓一看,居然是她上周送给他的小黄人盲盒。
季扶倾:“这个你忘记拿走了。”
黎晓:“这是我送给你的。”
季扶倾:“我不需要。”
不需要?
黎晓抓着小黄人盲盒,有点儿气愤:“季扶倾,你知不知道退回女孩子的礼物很不礼貌?”
哪怕换个别的礼物退回来,不至于让人这么难堪。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季扶倾的语气很严肃,“任何礼物都不需要。”
“你把这个当成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就行了?”黎晓说,“今年你的生日要是已经过了,就当成是明年的生日礼物。”
谁知季扶倾说:“我明年不过生日。”
黎晓:“……”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为了拒绝她的礼物,连“明年不过生日”这种理由都能说出口。
黎晓正想跟他理论理论,却忽然听楼道那边有了动静——那人像是下楼了。
她一看时间,居然才过了不十分钟。
“这就结束了?”黎晓惊讶。
“你想等久?”季扶倾淡定道。
黎晓说:“小说里不都是一搞一个小时么?”
季扶倾:“………………”
黎晓自觉失言,连忙说:“我刚刚瞎说的。”
此地无银三百。
季扶倾道:“根据校规第——”
黎晓立马捂上耳朵,说:“我知道错了。”
为了逃避纪检委员的审判,她赶忙背上书包要下楼,却被季扶倾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会儿再下去。”
黎晓:“?”
季扶倾:“王主任在楼下。”
黎晓:“……”
黎晓:“你居然给王主任通风报信?”
难怪刚刚他一直在玩手机,竟然……好个纪检委员,诚不我欺。
可怜的野鸳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不知为啥,黎晓莫名有些同情那个人。
家之后,黎晓想了想今夜的奇妙遭遇,仍觉得如在梦中。
她打算先去洗个澡,再回房间抄作业。
衣服还没脱,忽然想那个小黄人盲盒。
季扶倾竟然给她退回来了!?
黎晓把盲盒拿了出来,封条完好无损,看样子拆都没拆过。
他应该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吧?要不下次换个礼物送给他吧?
黎晓有些泄气,又有些手痒,直接上手把封条给拆了。
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套着鸭子游泳圈的小黄人:“哇,好可爱。”
她把这个小黄人摆专门的手办柜里,这才转身去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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