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对于苏筱晚来说像混切的电影镜头似的,一帧接一帧,极快的,没什么逻辑,越往后越心跳得厉害和眩晕。
她记得重新分配了工作任务后的日子只过了那么两天,姜伟就在探方底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年头久远的手铲,手柄全烂了,只剩了金属部分,锈迹斑斑。
这当然不可能是先人遗留下来的,姜伟一脸震惊地在坑底叫苏筱晚,并把这东西递了上去,看得苏筱晚是眉头紧锁。
可这还没完,接下来,因为一把半露出来的铜刀需要清理出来,结果在它跟前竟然扫出一块衣服的残片,衣服自然也不是先人的服饰,苏筱晚不是特别认识,但姜伟可看得清楚,说这是他父母那一辈最常穿的蓝布上衣,很旧的那种,已经洗得泛了白,纯棉的布料到了这份儿上离烂就差一步了,布的经纬都肉眼可见,他们考古所早年间发不出来蓝布长大褂做工作服时,这种旧的蓝布衣服也常被工作人员拿来当工装穿,像老吴当年就常穿这样的蓝布短上衣干粗活儿。
这两样情况异常的物品接连在探方里被发现,搞得姜伟十分纳闷,他心想这可都是干考古的家伙儿事,这里难不成曾经被发掘过,但是他们从不知晓?
这怎么可能!专业领域也许和普通大众之间有着极深的鸿沟,但他们内部是没有阻挡的,这样的信息绝不可能只滞留在某个地区的文物办公室或本地考古队里,发掘到底是件大事,总要写报告,总要发表,同行都不知道简直和“锦衣夜行”一般,压根儿就不符合常理。所以,姜伟心里就嘀咕了一下,都不用回去跟沈魏风汇报,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不会有这样的事。
那是盗墓贼?
但哪有盗墓贼用手铲的!太怪了!他们除了找穴用的洛阳铲,全是野路子,不搞破坏就不错了,要手铲做什么?
再说了,他们都知道盗墓的最喜欢的就是金银铜玉,这墓葬坑里的几千年前的破陶罐和烂得没个完整器型的铜饰只有他们这些干考古觉得是宝贝,拿出去一般也没人认得,按理说这儿不大可能有盗墓的身影。
尽管姜伟是这么琢磨的,也是这么跟苏筱晚说的,但他发现他的话对苏筱晚没什么作用。
自打那只手铲递了上去,苏筱晚就陷入了沉默,脸上面无表情的,后来坑底的衣服露出来后,天色渐晚,苏筱晚也没有一点着急回去的意思,打着手电不停照着那片衣角看着,仍是不说话,最后还是姜伟提醒了一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明天请沈队和老张来看看吧。天黑了回去的路怕看不清。
不过,姜伟的话这时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而且苏筱晚非但没有起身打算离开的意思,反而扶着探方的坑壁踩着垫在下面的几阶石块儿摸索着下到了方底。
这种临时发掘的探方只有正式发掘时的一半大小,原本是姜伟一直在下面动手操作,苏筱晚在地面上做笔头工作,一来是为了分工,二来也是下面空间紧张的缘故,挤在一起不太方便。
苏筱晚这时一下来,姜伟便赶忙让开地方,一看她自然地向他伸手,就知道她要毛刷和手铲,便赶忙递了过去,外加一副棉线手套,然后就在她身后给她打着手电。
这时其实已经太阳偏西,说起来这里的傍晚真可以用“时光飞逝”来形容,前几分钟还觉得太阳要落山了,再等等天地便一片昏暗,远望那太阳就只剩了些掺了金的颜色恹恹地在地平线上挂着,无暇顾及这大地。
沈魏风和老张是跟着牧民一起外出的,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受他们自己控制,人家牧民自有自己的时间点,到了时候就招呼他们返程,告诉他们该走就得走,不可多留一分钟,这里的天气和环境说变就变,所以这天沈魏风和前两天一样又先行回到了帐篷。
虽说这两天苏筱晚和姜伟相比他们总是要晚回来一会儿,但不知为什么沈魏风这天一看帐篷外面没有车的影子,帐篷里面也没有他俩,心就莫名紧张了起来。
刚开始,他还能耐住性子等,可越等天越黑,通往探方的那条路上始终没有车灯照过来。
老张跑了一天,又划定了两个位置心情很好,恰好这时从牧民的帐篷里走出来,带来一股里面做饭的香味儿,拿出烟来递给沈魏风,却被摆手拒绝,这才注意到那两人还没回来。
“不早了,他俩怎么还没回来?”老张也张望了一下,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走晚了天黑看不清路?”沈魏风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有可能,姜伟开车不怎么行,估计开得慢,别急,再等等。”老张这话说得在理,沈魏风便暂时又把心放了放。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放下的心像暂时摁入水里的葫芦似的,很快又浮了上来,让在牧民帐篷里已经准备吃饭的沈魏风再也没能坐住,他觉得再不能拖延下去,便赶忙叫上牧民,骑上马,一阵快马加鞭往探方的方向飞奔而去……